戴著軍帽的死亡──詩中的拿破崙魚

 

看似輕盈的時代,我們漂浮在兇殺案的外圍、政治事件的歡呼聲中,不知何時又像個錨沉了下去。

 

文|印卡 

 

  世界的角落就在近處,停於由內至外掏出的夢裡。你睡著的時候,夢提醒著生命一次次突圍,淺礁中熱帶魚留下的水波淺淺地讓日光變形。看似輕盈的時代,我們漂浮在兇殺案的外圍、政治事件的歡呼聲中,不知何時又像個錨沉了下去。偶然性所帶著的詩性,有時像小川洋子小說文字走在凝結游動的時光,在她筆下的一篇短篇小說中,熱帶魚從一首八零年代末的歌曲游了過去。二十多年前紅極一時的《戀愛世代》,對於六年級世代來說歌手佐野元春寫的〈Someday〉是腦海中青春與愛戀的印記。1989年夏天他發行過一首單曲〈拿破崙魚跟游泳日〉(ナポレオンフィッシュと泳ぐ日)如今仍被傳唱著,而這首歌,正是不久前小川洋子與佐野元春合作的短篇小說《アンジェリーナ》中的其中一篇。拿破崙魚的熱帶感讓游泳日充滿了南國風情與佐野元春的日式搖滾,像個單純的少年在泳池遺忘了所有煩惱。

 

  在日文語境中,一般拿破崙魚則是被稱作メガネモチノウオ(眼鏡持ちの魚),它有如眼線畫過的眼睛加上突出的頭部,就像是戴著眼鏡一般,如此被叫喚著。這分布在南太平洋、印度洋等熱帶珊瑚礁海域的魚類學名是曲紋唇魚,在中國廣州地區則被稱為蘇眉魚,也是因為眼部的平行黑線為名,在台灣則被稱作龍王鯛。近年來由於濫捕與保育失衡,這常見珊瑚礁海域的頂棲生物已大量減少,在許多地區已經瀕臨絕種。像是最近綠島民宿獵殺了拿破崙魚就引起了社會譁然。原本綠島海域傳聞僅有七隻的拿破崙魚,彷彿回到了國小課堂的黑板上,減法的算術,七減一等於六。

  

  抽象數字的陷阱發明了債務,賒欠,在這裡卻出現了矛盾,不能解釋死亡了。就像小川洋子在小說中解釋著愛的現代面貌,一個符號,拿破崙魚仍舊是人類中心的犧牲品,另一個物種的滅絕,在一片幽靜的海下不再自足的生態。最後只剩下人類凝視他者,充滿懺悔的氛圍,徒剩責任的不可能。

 

  拿破崙魚雖然形象奇特深受潛水族熱愛。但在詩歌中並不常見到它的身影。遠在地球另一段的委內瑞拉,近日因為石油價格大跌,仰賴單一產業的它正因為通膨失控,據說連漢堡都逼近五、六千元台幣。在這個西班牙語國家則有位詩人寫了首拿破崙魚相關的詩。

 

  詩人杜寒德(Rémy Durand)出生在委內瑞拉的首府加拉加斯並且在當地工作,之後常環遊中南美洲塞內加爾,哥倫比亞,,厄瓜多爾,愛爾蘭,墨西哥,秘魯等地方推動法國語言和文化的交流,是當地住名的專欄作家。而它則有一首結合南美當代流行文化的詩歌,〈在海下〉提到了拿破崙魚。

 

〈海面下〉

海面下我看見

賽壬般的歌手

夏奇拉跟著朋友

海豚

邊唱邊跳

海面下我看見

到了卡拉卡斯

拿著沙鈴的螃蟹

海面下

我看見皇帝魚跟

拿破崙魚

吐著泡

海面下

我看見

伊利亞、伊內斯、佐恩、奇利安和卡珊德拉

跟著賽壬

與鯨魚

髻鯊一同演奏

卡珊德拉、伊利亞、佐恩、伊內斯和奇利安

 

「海面下我看見\賽壬般的歌手\夏奇拉跟著朋友\海豚\邊唱邊跳」

 

  這首詩將潛水的場景,轉換成了歌手夏奇拉的演唱會場景。透過了西方傳統的賽壬想像,描述熱帶海域的風景,是一首變形的自然主義詩歌。在珊湖礁下的淺海,生態被比擬成熱鬧的歌唱,在南美洲歌手夏奇拉被比擬成人魚的讚譽也成為了詩歌的題材。

 

  如此的景象,也可以出現在水族館、海洋公園,或是某個陽光燦爛的珊瑚礁淺灘。波蘭語寫作的以色列詩人埃米爾(Irit Amiel)曾寫下:「覺得高興,他們看著珊瑚礁之間五顏六色的魚,黃黑相間的斑馬魚、有著青瓷顏色的大黑鯛與所謂的拿破崙魚。接著他們感到一絲沮喪地問著:『都在這了,那時……?』」

 

  這些斑駁花色的風景卻落在了〈再見了我的死亡課程〉的故事裡頭。如何回看浩劫時刻的孩童們喪生的傷痛呢。這故事不過是稍微提到了如今生活中的重量彷彿還能感受到萊茵哈德行動的轟炸。這篇文章的幽微之處如同德希達曾經說過:「僅容許我回應(respond),僅喚醒我擔起死亡所帶來的責任(responsibility)。」

 

  有些事情已經過去卻還在電視上、社群網站中流傳。智識與感知均快速流動的世界裡,其中遺落在沙堆中的魚首,彷彿在不同的資訊海洋中看似復活了。生命的隱喻如詩歌中的拿破崙魚,記憶中閃爍的卻不是告別之前可以挽回的決定。一道意象如此近距離地看望,屬於孤獨,想用力去抓住什麼卻又太晚。

 

 

圖片credit:

sandwich@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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