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這邊》:殘酷與溫暖並存才是童年

他們走上鐵軌、穿越樹林,在童年的末尾展開一場難忘的冒險。

 

  漫漫長夏,童年的暑假總有許多時間無處打發,夏天的高溫使人浮躁,夏天的豔陽使人睜不開眼,而相比於平常上學日,暑假的特殊性與稀有性,則使人暗暗期待某些事情的發生。《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或譯伴我同行)改編自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的短篇小說,正描述了一個夏天裡的冒險故事,故事的背景發生在1959年,一個尚沒有電腦與手機的純真年代,四個主角戈帝(Gordie)、克里斯(Chris)、泰迪(Teddy)與維恩(Vern),為了消磨悠長夏日而聚在一起,一日,他們偶然得知小鎮上失蹤男孩的屍體所在,為了成為發現屍體的英雄,四人決定一起出發尋找屍體。他們走上鐵軌、穿越樹林,在童年的末尾展開一場難忘的冒險。

 

  說是一場童年的冒險,但死亡在其中卻始終是揮之不去的意象。四人的旅程開始於失蹤小孩的屍體,戈帝對那年夏天的回想也始於克里斯的死訊。死亡是一個開端,將人從渾沌的現狀連根拔起,當然,有些死亡早在更久之前就發生了:早在暑假之前,戈帝就活在哥哥意外死亡的陰影裡,他在葬禮上沒有掉眼淚,下意識卻認為死的應該是自己,在眾人為屍體之旅而興奮的時候,他哀愁地預感到這不會是一趟無憂的冒險。死亡既輕且重,儘管一路上四人笑鬧嬉戲,在真正看到屍體的一剎那,卻不得不意識到,這個和他們同齡的男孩已經不會再站起來,像他們一樣打架、奔跑,或者為微不足道的小事煩心了。他們本是抱著冒險的心態而來,卻提早見證了世界的殘酷,於是,男孩的死亡也象徵著童年的死亡,而沒有盡頭的鐵軌,則將他們從童年的世界越推越遠。

 

電影中的童年往往是寂寞的,四個主角看似形影不離,內心卻各自揣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電影中的童年往往是寂寞的,四個主角看似形影不離,內心卻各自揣著不為人知的心事,戈帝生性敏感,加上父母明顯偏心,始終活在自卑的陰影下;克里斯來自混混家庭,因此總被當成壞孩子,連老師都誣賴他;泰迪崇拜曾在諾曼第登陸的父親,但父親卻時常對他家暴;維恩因為肥胖,總是成為眾人譏笑的對象,在四人的小團體中也只能努力當個跟班。四個角色雖各有缺陷,卻又能彼此補足。每個人雖然各有心事,每個人又都充滿勇氣。十二歲是一個曖昧的階段,他們已有了自己的個性,對於世界的想法卻尚未成形,不像片中另一組對照的青少年小團體,他們雖也模仿成人,態度卻更模糊一點,未來的樣子也充滿更多可能。

 

「我後來再也沒交到,像十二歲時那幫人一樣好的朋友,也許每個人都是如此吧?」

 

  童年是不能說的,就像電影中,戈帝在清晨眾人皆熟睡時,看見的一頭小鹿一樣。童年是這樣一種無法言傳的情感,它既觸及了我們內心柔軟的回憶,又總伴隨著濃濃的懷念與惋惜,那種幽微的惆悵,若隱若現,看得到卻抓不著。你確實有所觸動,卻不知從何表達:「我看到了一頭小鹿。」「然後呢?」。因此對於童年電影,我的感情往往是複雜的,一方面我對於角色的塑造非常嚴苛,太過天真或太過無憂的小孩,在我看來都是對孩童扁平的想像,另一方面我又無法抑制的寬容,尤其是夏天的電影。對我而言,《站在我這邊》的動人之處便在於它的至真至純,正如所有的公路電影一樣,上路的契機只是背景,甚至在某種層面,路上發生的事也不重要,躲火車、偷闖垃圾場、森林露營都是刺激的插曲,但真正重要的卻是有人相伴的溫暖,「我們心意相通,我們應有盡有,我們清楚知道自己是誰,而且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那種感覺真美好。」站在我這邊、伴我同行,讓我在日後所有迷惘沮喪的時刻,都能記起那股簡單的暖流:我們站在你這邊。

 

  「我後來再也沒交到,像十二歲時那幫人一樣好的朋友,也許每個人都是如此吧?」

 

  電影結尾處,許多年後成為作家的戈帝將這樁童年往事寫成小說,筆觸淡然而沉穩,他提到,維恩成為操作起重機的工人,泰迪在監獄待了一段時間,後來打零工度日。克里斯則力爭上游,在大學畢業後成為律師。追憶口吻,描述的卻是對那時的他們遙遠無比的未來,維恩和泰迪後來漸漸淡出戈帝的生活,即使是曾經心靈相通,能分享內心脆弱的克里斯,也已有十幾年沒見面。童年的友伴來去匆匆,彼時單純的友情,也如同林間小路般注定分岔,然而那些伴我同行的日子,卻在日後永遠銘刻於心。

 

1986年上映的《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或譯伴我同行)海報,故事改編自史蒂芬金的短篇小說。 

 

電影資訊

《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Rob Reiner,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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