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末的最末,瑪莉莎‧柏麗詩迪飾演的嫣迷(Huma Rojo)在被通知即將上臺出演轉身走到門邊,聽完他們(曼紐拉Manuela與阿悅Agrado)述說著她長期吸毒的情人已結婚生子之事,轉頭過來說了一句:「再見。」也許是道別久違的故人,也許是道別受到賤斥的愛戀,也正是影片結束前的問候?
畫面一轉來到拉下的幕簾,開始跑謝辭:「...獻給所有飾演女演員的女演員,獻給所有演戲的婦女,獻給所有變性的男演員,所有希望為人母親的人,獻給我的母親。」特殊的謝辭吸引了我的目光,也表現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 Caballero)意圖藉由這部影片探討的幾個特殊面向的問題:同性戀、愛滋病、跨性別,還有宗教信仰及存在主義等等。
縱貫這整部影片的除了一直到最後才出現的羅拉(Lola),使得整部片隱隱有個尋找父親,卻又不那麼完整的概念存在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主軸線,也就是《慾望街車》的舞臺劇演出,雖然1951年由伊力‧卡山執導,馬龍‧白蘭度與費雯‧麗主演的電影版本實在是讓人印象太深刻,使得很多人都忘了這原初是一部舞臺劇。在此片中運用許多《慾望街車》的片段,好比說是最開始兒子懷疑自己的身世並希望母親告訴他時,在生日那天他們去看了《慾望街車》,那時剛畫面轉到最末史坦利跟狐群狗黨們喝著酒玩著牌,並訴說著已經將神經兮兮的布蘭奇送去精神病院一事,而斯特拉抱著孩子痛苦的喊著:「我永遠不會回來。永遠不會。」
這也許正是曼紐拉面對孩子的父親羅拉的態度,有太多複雜難言的心結,於是她帶著孩子逃離,並且之後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孩子解釋他的「父親」。在片中段落也運用了《慾望街車》的臺詞,好比說曼紐拉陪伴嫣迷去找妮娜時,在停車場身為布蘭奇演員的嫣迷不知是有意還無意說了一句:「無論走了多遠,總能遇到肯幫助我的陌生人。」就像是布蘭奇要被強制送去醫院時,醫生扶了她一把那個畫面所說的話。
而裡頭最精彩的角色我想便是阿悅的呈現,她第一次出現時是被恩客打倒在地、各種慘烈的施暴對待,然而曼紐拉出面相救後,阿悅卻只是把倒在地上的客人扶起,並告訴他如何可以搭到回去的車。在片中表現阿悅那極其強烈的生命力與包容力,在片中無處不展現她那強而有力的地母性格,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無禮對待,她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化解,並讓這變成一種取悅他人的方式。最明顯的是男演員要騷擾她,被她和緩的瓦解;還有女演員的缺席,她上臺去安撫觀眾,毫無保留並且自信的展現她自己,不對她自身的特異有任何的閃躲,正面開朗的去對待任何人質疑與惡意,這樣的勇氣令人動容。
阿莫多瓦無論是對於絕美的潘妮洛普‧克魯茲飾演的羅莎,而或是連鼻樑都是歪的阿悅皆嶄露無比的溫暖,在阿莫多瓦的影片中總能夠感受生命最美好的光輝,無論外在社會如何看待這些「不尋常」,阿莫多瓦皆能將之幻化成為美。正如同袁瓊瓊寫在〈阿莫多瓦氣味〉中所說的:「我希望自己能夠像阿莫多瓦。對於美麗或醜惡都抱著相同的溫柔。有能力在最黑暗之處看見光亮,在最衰敗處看見生機。能夠略過表象之美,看見內在真相,能夠愛所有畸零的生命,和變態的靈魂。」
電影資訊
《我的母親》(Todo sobre mi madre)-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 Caballero),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