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小時候應該都看過一個故事,就是海水為什麼是鹹的原因。有個人拿到一個石磨,可以磨出任何他想要的東西,不論是食物、衣裳、白銀等等,但是他想要一個可以永遠賺錢的方式,於是讓石磨不斷磨出食鹽,由於太貪心越磨越多,結果就連船帶人翻進了海裡,船上的鹽也流入海中。這個故事顯然是個告誡人不要貪心的寓言,而《女神的子宮》就像印度版的警世寓言。
《女神的子宮》一片融合印度神話與驚悚氛圍,有別於一般寶萊塢明亮、喜樂的氛圍,是一部極佳的異色電影。電影開頭就以聖雄甘地的話為本片下了註解:「地球可以滿足人們的需要,但不能滿足人們的慾望。」
在塔巴德有一個傳說,豐饒女神誕下無數子嗣,但她最愛的仍是第一個孩子哈塔斯,他卻想要更多,他想奪取母親金幣與食物,他順利偷到了金幣,但在偷取食物時被眾神攻擊,母親雖出手救了他,但代價是他被收回子宮,不能受膜拜,會永遠被世人遺忘。塔巴德的人不知道從哪得來這個傳說,喚醒了哈塔斯,因為「他的詛咒有利於我們。」這樣的傳說十分諷刺,人們從歷史上學到的教訓就是永遠不會從歷史學到教訓,不論哪個國家多有自古流傳的民間傳說或神話,去除神秘的詮釋,往往呈現的是祖先的生活情況與智慧結晶,但人們得到的卻不是勸戒,而是源源不絕的貪念。
片中主角維納是一位豪宅主人的私生子,對於寶藏的秘密十分著迷,他的曾奶奶也是少數知道秘密的人,但他被哈斯塔咬過變成了長生不老的怪物,每天只會吃跟睡,而且必須永遠忍受飢餓的痛苦,維納本來也十分害怕他,但他一聽到曾奶奶喊出「寶藏」二字,恐懼瞬間被貪婪覆蓋,她知道自己的血親必然會受金幣的誘惑,我認為詛咒從來不是在哈塔斯身上,哈塔斯只是一個媒介,但卻真正應驗在塔巴德的每一代人們身上,貪念潛伏在血液之中,我們以為藉由生育傳播,但其實是因為教育與環境,代代相傳,總有人無法克制心頭蠢動的貪蠱,最終挺而走險,不論是過去的塔巴德人,維納和他的爸爸、兒子,全都可能是哈塔斯掠食的對象,只要他們有辦法走進哈塔斯的藏身處。
母性是本片的另一個對照,維納的母親要他不要再回到塔巴德,維納也曾在與兒子談天時失聲喊出母親,也許在年事漸長後他已明白貪欲如何戕害自己,但卻已經習慣紙醉金迷的生活無法回頭。諷刺的是片中唯一歡樂且有歌曲的片段就是那些揮霍的時刻,彷彿他們的人生中已經再沒有其他東西值得追求,而片中正值甘地領導人們反抗英國政府的歷史時刻,維納的妻子去聽講,參與不合作運動,卻被維納認為這是他的施捨才有的,甚而她成了家中低下的人,比情婦還可悲。為孩子捨身的善可能是世間少數明亮的火光,如同一個個尋寶人提著油燈走入母親的子宮,被火燒盡是這些不死怪物的唯一救贖。
《女神的子宮》場景設計非常令人不適,黏稠的紅色軟泥,是子宮內部為保護胎兒不受傷害的表象,凸起的線條像暴張的筋絡,在裡頭尋找未來用之不竭的財寶,卻將自己逼向死亡,在子宮安睡,甚至吞噬。孩子誕生了還能收回子宮嗎?這是個有趣的問題,一如貪念的種子一旦播下來,可能永遠都是單線的成長,再回復至無慾無求的淨土已經太難。
電影資訊
《女神的子宮》(Tumbbad)-Rahi Anil Barve、Anand Gandhi、Adesh Prasad,2019[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