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電影節隨著台北電影獎結束正式宣告落幕，大家對結果也許不甚滿意，但其實做為觀眾的我們，一樣可以遴選自己的最佳劇情片、最佳男主角。同樣的，我們一樣可以在自己所觀看的眾多影片中，選出自己的心頭好，在這次我觀看的二十四部電影裡，《天使寶貝法蘭絲》，無疑是我的最愛。

　　《天使寶貝法蘭絲》劇情描述年過30卻對人生充滿困惑的布麗姬決定接下保母工作，照顧由Maya和和Annie這對同志情侶共同扶養的六歲女孩。在某晚派對上意亂情迷邂逅男大生，意外懷孕的布麗姬旋即決定墮胎。正當她生活一團亂，她與古靈精怪女孩的朝夕相處中，逐漸建立起一段俏皮暖心的友誼，她與這家人的羈絆也愈加深厚，彼此間一同度過一段悲喜參半的時光，布萊姬也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命題。

　　剛看劇情介紹的時候，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是好萊塢才女Greta Celeste 的臉孔，和她演繹的許多關於「尋找人生定位」的電影，諸如《剩女追婚大作戰》、《紐約哈哈哈》、《紐約新鮮人》，在這些電影的角色中，她們對將來、對情感、對人生，都充滿了極大的不確定感，也許到電影結束時她們都在尋找、尚未找到，但她細膩演繹了關於你我的真實，讓你感同身受。

　　《天使寶貝法蘭絲》看來似乎很難在類似的故事土讓中長出新意，也許我一開始也揣想著這就是一個女主角將調皮搗蛋的孩子，馴化成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慢慢發現自己仍是有價值的，且從孩子身上找回初心的故事。

　　但電影遠比我想像要複雜的多，與孩子朝夕相處建生情感，也因試圖了解她而稍扭轉自己不喜歡小孩的印象（母親在森林裡與布麗姬的對談，也對她起了不小的作用），固然是故事發展主軸之一，但電影對女性月事、墮胎這些惟有女性才需面對的課題，不止讓布麗姬的身心不適被具現出來，同時也隨著前後兩個男人對她態度的迥異，我們也隨著她慢慢撥開迷霧，找到自己的情感方舟。

　　不諱言一開始看到布麗姬對一夜情的對象傑斯試圖釐清「我們就只是朋友，希望你不要越界」的態度有些困惑，他跟布麗姬做愛後臉上沾到經血不以為意，聽到布麗姬懷孕時沒有驚懼卸責，在她墮胎後想要觀看她的心情日記卻不得其門而入，當我心裡想著這樣溫暖篤實的男人或許布麗姬可以考慮交往時，她卻悄然按下STOP鍵，讓傑斯自故事中段離場。

　　然而之後登場的吉他課老師，才華洋溢，總是掛著笑容，他似乎才是布麗姬的菜，但感情最弔詭之處往往就在於想要的，未必是適合的。你可以從兩人做愛時大叔體力不支，布麗姬示意他可先休息，他卻反唇相譏是布麗姬底下不夠濕，最後更因看到床上經血，認為布麗姬沒有預先告知而怒聲斥責。

　　想當然爾大叔也出局了，布麗姬看起來失去了什麼，其實也更清楚了什麼。能對她最真實的樣子不以為忤同時有著體人心腸的，似乎才是她可以嘗試發展的Mr. Right。我很喜歡在她在車子裡打電話留言給傑斯的場景，車外是漆黑一片，她此時的思緒卻無比清楚，因為她慢慢發現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也很喜歡電影沒有非要兩人重逢後擁抱親吻，來確定布麗姬真正獲得幸福，而是藉由傑斯回傳簡訊，去聚攏兩顆想要靠近彼此的心，電影拍出了一種輕盈感，讓妳跟著布麗姬的贖回而小小雀躍一番。

　　電影裡不斷對生命的本質提出探問，我們前後各自在社區裡和布麗姬高中同學家看到兩個字條，分別寫著「黑人小孩的命也是命」、「未成形小孩的命也是命」，這些字樣有意無意昭告著：生而為人，不分種族，年齡，都有被當成人平等看待的權利。對應著片中的女同志家庭，和布麗姬失去孩子的處境，前者不被尊重遭受言語霸凌，後者對自己肚中小生命的逝去感到懊悔難過。產後抑鬱和曾經墮胎讓她們的生命不斷長出暗影，但在「若不往前，就只能一直原地不動」的意念催促下，布麗姬必須要先做一個破繭者，縱使她的身上也是荊棘滿布。

　　於是她出來了，她好像能夠勇敢了，電影藉由她與母親、兩個異男、孩子和同志情侶的相處日常中，一步步建構她可以成為自己的藍圖。片頭曾經有個男生說著自己「失業、一事無成、隻身一人」，到片尾時布麗姬也跟教堂的「神父」說著相仿的話語，但神父是這樣告訴她的：「妳很勇敢，妳學習芭蕾和體操，妳敢抱我的弟弟，妳勇於替我母親站出來，抵抗周遭人的歧視眼光。」

　　但到這一段，前面積壓、隱忍許久的情緒不住潰堤，曾經布麗姬是個對周遭和自身都採取排斥和懷疑態度的人，她甚至要向google求助：「年過30對生活困惑的人該如何自處」？生活沒有教科書，生活本身就是教科書，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好，只是因為你一直仰賴外部的價值體系，去判斷自己是否夠好。但你本身能給予、能產生的部分呢？「我想說其實你很好，你自己卻不知道」，我突然想到梁靜茹「暖暖」這首歌的歌詞，在我們陪著布麗姬重新活過一遍的同時，也希望我們都能成為一個，很好的人。

電影資訊

《天使寶貝法蘭絲》（Saint Frances）－Alex Thompson，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