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我的人生是一場悲劇,現在我發現,其實是一場喜劇。」
(I used to think that my life was a tragedy, but now I realize, it's a comedy.)
超級英雄的出現很容易獲得共鳴,那超級反派呢?
由Joaquin Phoenix與Todd Phillips聯手打造出的小丑,沒有歇斯底里的瘋狂,反而帶著優雅與哀傷,讓你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進屬於自己的希望,卻屬於高譚市的混亂。
存在這部電影裡的小丑,是個還沒有蝙蝠俠的小丑,更精確地說,他甚至還不是「小丑」,他叫做亞瑟,只是個市井小民,在生活中對抗著精神疾患、貧富不均、高齡照護、失業、霸凌和大大小小的不友善。聽起來很熟悉,不是嗎?這不就是我們這個世代的社會集體問題,每天在電視上、媒體中和報章上看到的議題?
「你都沒在聽,對吧?」
(You don't listen, do you?)
像亞瑟這樣的市井小民沒有話語權,面對上司、面對母親、甚至面對最該聽他說話的社工,都像狗吠火車;亞瑟的解釋、困惑、對自己狀況的陳述,其實都一一鋪陳在每段對話裡,在電影中亞瑟甚至非常明確地說出:「我腦子裡只有負面念頭。」「可以再給我多一些藥物嗎?我只是不想再這麼難過了。」不過沒有人聽見,更不會有人理會。相對於湯姆斯韋恩,可以在電視上為三個韋恩企業的職員辯護(誰知道湯姆斯到底認不認識他們呢?)可以恣意地批評群眾是群小丑,不費吹飛之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一切顯得諷刺。於是亞瑟一步步地成為小丑,是巧合嗎?我認為不是,小丑是個注定出現在這世道的象徵人物,在人人喊打的社會氛圍下,不過是加速他的出現罷了。
「精神病最痛苦的,就是人們總希望他們假裝自己是正常的。」
不但沒有話語權,連同理心都省了。人們不要看見「不正常」,這些不正常請自己處理好,藏匿好。公車上和火車的亞瑟,無法抑制自己的笑,得到的是白眼和狠狠地被修理,人們對異常顯露出厭惡,只希望異常盡快從自己眼前消失,沒有為什麼,沒有怎麼了,管他是笑是哭,只要別讓人覺得不舒服就好。
「我這輩子,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但我現在很確定。」
(For my whole life, I didn't know if I really exist, but I do.)
說來諷刺,此電影的設定中,並沒有小丑登高一呼而成的群眾運動,反而是群眾自發性的抗議行為加速了小丑的出現。亞瑟一輩子從未擁有過的存在感,透過群眾聚集後、一再出現的小丑面具,確定了自己的價值,終於被看見的喜悅油然而升,再也沒有什麼比集體性可以給出更深刻的存在感了,亞瑟終於自主地微笑了,不為了任何人,不需要再隱藏不自主地似哭非笑,他確定自己被看見了。
「我們都是小丑。」
(We Are all CLOWNS.)
我們都是小丑,倒不是每個人都表現得如此瘋狂,而是我們都需要被聽見、被看見、在不順遂的時候被接住。在觀影的過程中,身為觀眾的我不斷感受到加諸在亞瑟身上的一股莫名、隱約的恥辱感,那感受雖然隱微,但卻時時刻刻不斷地累積。當亞瑟面對周遭的人事物,大大小小的諷刺、責備、譏笑和謾罵,混和在日常生活之中,久而久之很難讓人忽略它,甚至強人所難地被要求正面看待它。不順遂的一天就可以讓人理智線斷,那麼捫心自問,如果是不順遂的一生呢?
一直以來,都是從蝙蝠俠的視角看見高譚市和小丑,這一次讓我們透過小丑的眼睛看看高譚市和韋恩家族;而這並不是一部單單敘述「小丑」的電影,這是一部一個人怎麼變成小丑的電影。
請記得:小丑,原本是不存在的。
電影資訊
《小丑》(Joker)─Todd Phillips,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