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提起韓國電影對於社會與文化的剖析,有兩大主題是一定會被提起的,一是針對歷史的轉型正義電影,二是刻畫女性在韓國社會面臨的困境的題材。《別有墓地》屬於後者,本片是一個標準的家庭戲碼,不過特別的是加上了公路電影元素,許多衝突在車內展開,這個密閉的空間,行駛的狀態使他們不得不承接直接的攻擊與爭論,並被迫道歉與原諒。
這個家庭總共有四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因為一個建築計劃必須將父親的墳墓遷到別處,且可以領到補償金,於是一行人踏上了回老家的旅程,第一次返程並沒有推進任何事情,因為頭一次只有四個女兒回去,她們無法聯絡上家中唯一的兒子,父親的兄弟拒絕在沒有長子主持的情況下遷墳,這點在亞洲國家不是韓國獨有,台灣在喪葬祭儀也對女子有諸多限制,許多老一輩的台灣人常害怕死後無人祭拜或沒有兒子幫他「捧斗」,被限制的責任連帶影響了應有的權利,繼承遺產時也常會遇到困難。片中也提到,她們的媽媽曾說絕對不要跟丈夫葬在一起,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負荷與傷害,才會死後不願意同陵長眠。
整部電影的狀態是充滿怒氣與悶滯的,卻在其中巧妙地融合了令人發噱的互諷話語。大女兒面臨被迫離職的同時還有孩子得扶養,二女兒看似攀上金龜婿卻獨自承受丈夫外遇的悲苦,三女兒有了論及婚嫁的男友卻仍在財務上有著不同的意見,四女兒則像帶刺的行動者,也是一位積極的女性主義者,奮力衝撞韓國父權社會卻不斷受挫。
她們各有各的傷口,卻將它藏在身後,家人是最親近也最令人難為情的角色,也許是不願讓彼此擔心,也許是長大後要開口多了點難為情,更多的是身為手足隱隱存在的較勁,不能過得比其他兄弟姐妹差,不能成為被同情與幫助的對象。她們在車上爭吵,卻在其他姐妹遭遇困境時伸出援手,她們至少看起來仍是團結一致的。而與之對應的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他逃避已經懷孕的女友,將自己鎖在屋裡寫作,與姐妹們幾乎失去聯絡。他與她們成了強烈的對比,社會所期待的強而有力、一家之主的模樣全無,還被她們強行帶回老家。
遷墳代表的是將傳統去除,也是告別舊的事物,而在告別之前必須重新面對,他們五個人必須揭開過去家庭帶來的傷害與枷鎖,面對過去家庭失和的主因,才可能解開今日死絞的扭結。父親的兄弟依然阻止他們遷墳火化,因為這樣似乎就代表了真正的死亡,但該逝去的終究是該逝去,就像那些不合時宜、壓迫弱勢的價值觀一般,若只是掩蓋而非真正消亡,它永遠會如鬼魅一般圍繞著人們。
《別有墓地》題材特別,也有完整的故事架構,唯家人們重修舊好的過程可以刻畫再深刻一些,才能加強此一轉變的說服力。他們行駛在路上,裡頭人的模樣或許就像我們每天遇到的形形色色的路人會有的樣子,我們無法得知旁邊的車裡頭是朋友還是家人又或是搭便車的陌生人,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故事,只能猜測或許如戲般精彩,又或者平淡如淨水。
電影資訊
《別有墓地》(Move the Grave)-鄭承旿,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