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只有你自己能決定什麼選擇是對你最好的。」——麥克
如果要談救贖的電影,從迷惘中尋找到自我,會是這種電影的一個典型,而這種電影往往會有一座監牢,主角的犯人和他的罪惡,一場試煉,一個自我追尋,重新認同自己的旅程,最後還有一個重新開始,扭轉命運的機會。續命之徒乍看之下不是自我追尋,而是逃亡的電影,畢竟故事線是從束縛傑西‧平克曼的人都已經死光了之後開始,傑西「已經」接近自由了,剩下的不過是逃亡,尋找重新開始的機會。然而從絕命毒師五季以來,我們早就認識到傑西是一個儘管有罪,卻往往矛盾與迷惘大過惡行的普通人,他的命運與遭遇被他軟弱無能的選擇和性格制約著。
所以當傑西逃亡的第一夜,他入睡直到天亮後,第一個反應是焦急慌張,甚至差點拿著槍對著前來查看的好友開火;他的心依然被監禁,幾乎無法分清現實和夢魘:滿身的瘡疤和未修剪的大鬍子、一身的黃沙土灰,還有那揮之不去的陶德一家、追緝他的警笛聲,都讓他安眠了一晚之後卻沒有恢復自由的實感;傑西是從懷特老師、惡棍陶德以及煉毒生涯的束縛中逃脫了,但這段日子受監禁、被強迫工作,以及警察視他為共犯的追緝,讓他註定了惶恐不安。
只有擺脫一切的糾纏,到一個不再有人認識傑西的地方重新開始,傑西才能得到救贖。
透過回憶和現實的交錯,傑西和陶德在戲劇的高潮前,有一段掙扎的套索秀,傑西無力抵抗陶德團夥對他的玩弄,他只能向前衝,但套索總會把他扯回原地。這樣的意象是出色的,尤其對比下一段的剪接,彷彿是傑西扯開了套索,不再需要掙扎的下定決心。就像麥克在電影開頭所說的,他們這樣的毒梟要重新做人,是可能的,但要讓事情回歸正軌,則是不可能的;過去的苦難和迷惘糾纏著傑西,但在重生面前,他選擇了不再隨波逐流,而是毅然決然地帶著槍,帶著罪惡的過去和對未來救贖的希望,面對槍口前的惡棍,鼓起勇氣的說他準備好了。
「我這輩子都照著宇宙的指示走,可以的話,我想自己選擇。」——珍
在電影後段,依然是回憶與現實的交錯;懷特老師在回憶與傑西重逢,認為傑西是幸運的,他不需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才豁出去追逐自我實現和存在價值,他已經經歷了正常人無法想像的風雨,經歷了非常的痛苦和非常的成就,而生命經此砥礪還能存在,則更有活下去的動機和價值。
而他已經死去的女友珍,也在回憶與現實的幻象中,鼓勵著他,暗示著傑西應該掌握著自己的命運,走向未來。末尾,鏡頭先是拉遠,而傑西的車駛向救贖的新生與白雪皚皚的遠方,最後又收回傑西在車上駕駛的表情,一抹新生獲救的微笑浮上嘴角。對比開頭同樣開車逃亡的潔西,滿是痛苦與吼叫,分不清真實與虛幻;最後一幕的傑西與自己的迷惘和未來和解,他終於得到救贖,由自身的選擇擺脫了迷惘。
電影收尾後,回到救贖,這一主題作為西方的文學與藝術的永恆經典,起先概念是根源於神與聖經,人在神安排的試煉下懺悔而得贖罪,最後永生。這是神的救贖,人只是神與宗教敘事中的配角。然而在續命之徒中,救贖是從人出發的:是人類自我的追尋,使人擺脫了牢籠,完成了自我救贖,讓傑西‧平克曼這個軟弱墮落卻又死守的底線的人、這個脆弱困惑痛苦的人,得到自由和未知的新開始,我們不知道他將來的故事,但那一抹微笑告訴我們,傑西將會好好地活下去。
電影資訊
《續命之徒:絕命毒師電影》(El Camino: A Breaking Bad Movie)-Vince Gilligan,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