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迷了路，只要記得，在迷宮裡，沒什麼好怕的，外面的紛紛擾擾都任由他去。

 

文｜安格斯‧西蘭（Angus Hyland）、坎卓垃‧威爾森（Kendra Wilson）
譯｜柯松韻

 

柯寧布里嘉
柯寧布里嘉遺跡，新康代沙，葡萄牙
石砌馬賽克｜公元後1-100 年

 

 

　　對羅馬時期的馬賽克藝術家而言，描繪在迷宮中的牛頭怪形象非常重要：不只因為這是古典傳說中張力最大的圖像，這個圖像更可以帶來工藝類的工作。經過模組化的迷宮，可有無窮盡的圖紋變化。比如， 希臘回文式圖騰（Greek keydesign），圖案可作為馬賽克迷宮的一環，但單看時，也能當作迷你迷宮，自成一格。同樣的例子還有另一個古老的圖案：卍字圖紋（swastika，卍也作卐）。葡萄牙北方的柯寧布里嘉，已挖掘出的部分遺跡之中，有座「卍字府」（House of swastikas），其中地板的鋪面優美，保存良好，其設計之精巧，後來的文明難以忽視。

 

　　柯寧布里嘉的地面設計中，常常見到來自古老希臘的牛頭怪故事作為主題，在其中一幅馬賽克畫中，牠雙眼發直，神情驚異。兩千多年後，牠又再度出現在畢卡索的蝕刻畫中。從這幅設計裡可以看到，迷宮中心的明珠是頭駿美的牛──牠是否正是當初引起天下大亂、叫人難以抗拒的美麗公牛？前情提要一下：海神波塞頓從海上送來一頭牛給特里特國王米諾斯（Minos），要求他以牛獻祭。孰料，國王竟然捨不得獻出寶牛，試圖偷天換日，欺騙海神。為了報復國王，海神讓王后情不自禁地愛上這頭美麗的公牛，荒唐的戀情使得皇后產下了一頭怪胎。米諾斯國王請來偉大的建築師戴達羅斯建造一座迷宮，並將這隻怪物關在裡面。後來，國王的另一個兒子──百分之百純人類血統──戰死希臘（被另一頭公牛所殺，這回的牛是眾神之王宙斯派來的）。戰敗的雅典國王被迫定期交出七男七女，作為牛頭怪米諾陶的食物。後來，雅典王子忒修斯成為祭物人選之一，在克里特公主阿麗雅德妮的幫助之下，殺死牛頭怪。

 

　　儘管忒修斯在航行回雅典的途中，幾度判斷失誤，他依然是最受歡迎的傳奇英雄之一。羅馬帝國時期，權貴顯然鍾愛英雄屠獸的圖像。不過，在柯寧布里嘉的「繪像」跟典型的英雄屠獸圖像有出入。可能在製作這些馬賽克藝術的時候，伊比利半島早已發展出特有的公牛崇拜文化。

 

　　從古老馬賽克磁磚迷宮中的「怪物」中，可看出憐憫之情，或許是當時公牛崇拜文化早已生根的跡象。

 

希弗
希弗城堡，艾登布里奇，肯特郡，英國
歐洲紅豆杉｜約1904 年

 

 

　　希弗城堡的迷宮就在吊橋旁，位置有些突兀，卻頗有先見之明。迷宮大約造於一九○四年，也就是城堡翻修、打包拍賣之時，連城堡後方的都鐸風格小村落也算在拍賣物件裡頭。當時的大地主是紐約富豪威廉．華道夫．亞斯特（William Waldorf Astor ），他擁有不少高檔旅館，他到希弗來的時候，已經得到英國公民身分，正在尋覓一座歷史悠久的貴族莊園。

 

　　希弗城堡建於十三世紀，也是安．波林皇后（Anne Boleyn）＊的兒時故居，經常易主，通常伴隨著不幸的故事。在波林王后之前，約翰．法斯特爾夫爵士（Sir John Fastolf）曾住過這裡，且從繼子手上偷了這座城堡，莎士比亞筆下最傑出的丑角法斯塔夫（Falstaff）角色形象即是來自法斯特爾夫爵士。一七三五年，奧蘭多．杭弗瑞準男爵（Orlando Humphreys）娶了繼姐後，家族厄運連連＊，他死後，女兒瑪麗繼承了城堡，但這家人複雜的婚姻關係，造成瑪麗與其母分別再婚後，竟然變成母親的小姨，城堡的所有權有爭議，家族最後決議出售城堡。

 

　　二十世紀初的威廉．亞斯特是典型美國鍍金年代的化身。他想要有個地方來展示收藏的古典雕像，於是雇了一千人到希弗城堡，為他建造義式花園。除了都鐸式花園，他還打造了其他的空間當擺設，迷宮旁邊有玫瑰花園，十足英式風格。亞斯特的安排有點希臘牛頭怪的意味。跟他的堂兄弟一樣，亞斯特是媒體關注的焦點，他為了隱性埋名，甚至詐死。當他被人在倫敦撞見，謊言被戳破之後，反而成為媒體的笑柄。

 

　　他在一九一六年取得英國貴族頭銜，並以慈善名義捐獻大筆金錢，不久後便受冊封，成為第一任希弗子爵亞斯特，時人紛紛議論不休，他只好另尋他處躲避閒言閒語，最後落腳布萊頓（Brighton）。一九一九年，他因心臟衰竭，在自家廁所去世，再度成為媒體焦點。

 

＊ 安．波林為英王亨利八世第二任妻子，亨利八世為了娶安為妻，拒絕羅馬教廷的權威，促使英國成為新教國家。安在生下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後幾年接連流產，不久即被亨利八世處死。
＊ 奧蘭多與妻子生了三子二女，二子早夭，但唯一的兒子後來也死了，體弱多病的奧蘭多一年後離世，沒有留下男性子嗣。

 

 

迷迷宮
聖凱瑟琳丘，溫徹斯特市，漢普夏郡，英國
草坪｜約1660-90 年

 

 

　　研究古羅馬人生活的百科全書《自然史》（Naturalis Historia）成書於一世紀，作者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提到迷宮時，如此描述：「蓋在戶外以供孩童玩樂」。英格蘭南方溫徹斯特市（Winchester）山丘上這座草坪迷宮雖然不是上古遺跡，也非羅馬文化舶來品，但的確跟男學童有關。當地人稱做「迷迷宮」（mismaze），一般也叫「謎迷宮」（mizmaze），意思就是迷宮而已，但故事當然不僅於此。

 

　　以前，溫徹斯特學院的師生把迷宮賽跑稱做「踩迷宮」，在溫徹斯特俚語中，「踩」（troll）是「跑」的意思，當地人至今依然這麼說。另一詞「晨丘」則是指早上先去附近聖凱瑟琳丘頂走一趟，以前晨起健行的風俗用語。今天的學生不能進入山丘那個區域，似乎也很少人聽過什麼迷宮或賽跑。會說經典溫徹斯特俚語的人也越來越少見。

 

　　溫徹斯特公學建於一三八二年，是英格蘭最古老的公學，不過大概到創校三百年後，才有丘頂迷宮的文字紀錄（迷宮所有權歸學校）。迷宮很可能在一八八三年在學院院長的指示下擴增且重新修剪。有些人感覺聖凱瑟琳丘上的氣場特殊，認為有東西住在那裡（許多草坪迷宮都有類似的傳聞，包括朱力安之亭，常有人聲稱在那裡感應到某種非人的氣息。pp66-7）。迷迷宮的位置曾經是古老的要塞，迷宮就在要塞範圍裡，現在的迷宮一旁有圈山毛櫸樹叢，迷宮內側則有粉筆記號，作為修剪依據。很久以前，山毛櫸所在的位置曾是小教堂，紀念殉道的聖者，亞歷山卓的凱瑟琳（Catherine ofAlexandria）。校內傳說這座迷宮是由某位憂鬱的學生在放長假時候一個人蓋的，但迷宮完成時他卻不幸去世。

 

　　溫徹斯特學院稱為「迷迷宮」，一般叫做「謎迷宮」，意思就是迷宮而已，但故事自然不僅於此。

 

（本文為《超譯迷宮：世界經典迷宮探奇》部分書摘）

 

 

 

書籍資訊

書名：《超譯迷宮：世界經典迷宮探奇》 The maze : a labyrinthine compendium
作者：安格斯‧西蘭（Angus Hyland）、坎卓垃‧威爾森（Kendra Wilson）
繪者：提保．伊罕（Thibaud Hérem）
出版：天培
日期：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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