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評論文學獎|電影類佳選】李宛芸:《我們》

《我們》劇照。

 

  一,前言

  首先,開始評論這部備受矚目的電影前,我希望先將它歸類在人權與平等,至於為什麼是人權呢?並不只是因為其中的主角一家人都是黑人演員的緣故。而是以下的評論與我所了解到的電影意涵,都讓我體認「人人生而平等」,而這篇評論的最後,我也將點出這部電影中,很多其他人所認為的疑點及不合邏輯的地方,於我而言其實都是別具意義而緊扣主軸的。我也希望由這部電影的小細節,帶出整部電影的格局。

 

  二,兔子的意義

  也許看完這部電影後,許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停留在「影子」及「本尊」之間的落差感,這也反映在電影中的某些橋段。一開始登場的畫面,是一群籠中兔,兔子是食物鏈底端的動物,多半無害且被獵殺。像電影中的影子,也就是複製人們。在社會的底層,沒有利用價值後只能自生自滅,而籠子也帶出複製人們所生活的環境是被囚禁且陰暗狹小的,比較特別的是,到了電影後半段,女主角與她的影子廝殺的時候,這些兔子都已經釋放,在地上自由的行走,如同已經浮出檯面的複製人一樣。

 

 三,手牽手護美國運動

  再來便是電影一開頭,美國於1986年所舉辦的「手牽手護美國」的抗饑餓運動,為什麼複製人要效仿這樣的運動呢?我認為複製人所希望表達的「饑餓」是代表一切生活的困乏。如同電影中女主角一家人和複製人相見時,所描述的一連串「比較」,電影中,地面上的本尊多半過著相當富足的生活,但還是處處比較,如同男主角炫耀自己的船一樣。但複製人則認為,自己的生活比起本尊更為貧困。地面上的人吃著大餐,複製人則吃生兔子肉;甚至地面上的人擁有美好的婚姻,複製人則依循本尊的人生,嫁給相對應的影子。這一切都讓複製人認為自己的生命本質上低下於地面的本尊。

 

  四,本尊與複製人之間的關聯性

  而後,我們可以發現其中有個橋段除了表現出本尊與複製人破碎的連結外,還表現出影子渴望與本尊擁有一樣的生活。當地面上的人歡樂的在遊樂園玩樂的同時,或是主角一家人中的弟弟Jason做出某些動作的時候,他們的影子卻被迫做出一樣的舉動。這當然是為了呼應電影中的背景,因為複製人一開始便是為了控制本尊而誕生,沒想到實驗失敗後,卻只保留了些許的連結,所以在某些動作上,影子都必須和本尊做出相仿的舉動。但另外一個部分,則代表了複製人其實並不排斥這樣的模仿,所以複製人有時甚至和本尊有一樣的特質,像是女兒Zora和她的影子玩起了追逐戰,且Jason的影子也喜歡本尊的小魔術。即便影子一開始竄出檯面的目的就是為了殺害本尊,但他們殺害的原因,是為了成為他們且替代他們,而不是為了做自己。

 

  五,聖經耶利米書第11章第11節

  電影中,反覆出現的數字11:11,又代表什麼涵意呢?一開始,在電影中出現的11:11都是代表聖經耶利米書第11章第11節:「所以耶和華說道:我必使災禍降臨到他們,是他們不能逃脫的。他們必向我哀求,我卻不聽。」我認為這暗示女主角一家人即將面臨到的災難,但這樣的殺機其實一直都暗藏在女主角心中,從回到她所成長的小鎮開始,她的內心及表情都是惴惴不安的,她也曾經向丈夫透露,過去不斷地糾纏著她。這也悄悄地暗示電影的結局,其實Adelaide小時候就已經被調包,所以身為複製人的她,戴著本尊的面具,代替本尊回到地面,卻不斷擔心過去回來糾纏她,將她帶回陰暗的地下。同時,在複製人一家追殺他們前,也常常出現11:11的巧合,比如說時鐘巧妙地停留在11:11,甚至遊樂園的人們也手持聖經,或是球賽比數來到11:11。我認為這都是暗示災難不斷逼近這一家人。

 

  而聖經中的內容為什麼說是「他們無法逃脫的災難」呢?在電影中,女主角成功「翻身」擁有本尊幸福的人生,其實都是因為過去的巧合,碰巧在遊樂園中遇到自己的本尊,她才有這樣的機會,而巧合卻反過來反噬她,所以在故事中不斷出現的詭異巧合,例如飛盤掉落的圓圈等等,都是代表巧合又來了,而這一次,是在地面下的本尊,回來尋找影子。而這樣的過去,終究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只是在幸福的當下,她甚至不願回想,而她越是想要埋葬過去,則越是無法擺脫,這也呼應了聖經中的內容,由她開始造成的災難便要由她結束,自始至終都是無法脫逃的。

 

  六,為什麼認為這部電影是部平權電影

  為什麼我會認為這樣的「本尊」及「複製人」是代表人權的平等呢?電影中的影子想追求的是什麼呢?

 

  電影中的一句台詞,其實有點出這個答案,當女主角詢問追殺他們的一家人是誰時,她只回答:「我們是美國(United States)人。」同樣都身為美國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生活的落差呢?對複製人而言,他們也是被創造出來的人類,而人人生而平等,於他們而言卻出現了極大的差距,例如上述所提到的飲食、生活環境、人生際遇,都因為身為複製人而產生變化,所以女主角才希望可以體驗地面本尊的生活。而United States的縮寫則是US,除了呼應片名外,住在地面下的人們,也想用行動證實,他們就是地面上的我們,並無不同。

 

  然而,這部電影有一個許多評論或是其他人無法理解的疑點,我卻認為相當貼近於這部電影的議題。電影中的結尾,女主角Adelaide其實是由地下複製人代替的角色,但為什麼最後地面下的「本尊」卻不斷地替影子們發聲甚至成為這場屠殺的發起者?我認為,會詢問這樣的問題,本質上是因為我們都被「影子」及「本尊」的角色所綑綁,我們認為身為地面上的本尊怎麼會替影子說話,但卻忽略了這部電影所要傳達的意涵,其實這些複製人也是一群人,與地面上的本尊並無不同,而他們之所以不會說話,並不是因為不會講話,而是因為生活的環境無法學習講話,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是複製人的女主角最後也可以開口講話了。而若了解複製人的立場,我們便可以輕鬆想像為什麼地面下的本尊要發起這樣的運動,她從小便被迫成為影子的角色,體現影子的生活,她深知與地面上的人比較起來,她的生活更為低下,而這樣的比較心態讓她想重新回到地面搶回自己被奪走的人生,這也是為什麼她說的話總是影子說的話,因為從被迫到地面下後,她本來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而複製人所要求的並不是過的比地面上本尊更幸福的人生,而是與他們一樣的權利罷了,而憑什麼這樣的要求卻只能從屠殺獲得呢?

 

  而「影子」在我們的生活中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呢?我認為她所代表的並不是特定的族群,而是任何在這個社會上較為弱勢的角色,其中電影甚至有一句台詞說美國並不是越南,我認為也是在暗諷美國大量的非法移民,抑或是電影中出現的遊民,任何在美國被現實社會拋棄的人民都可以是影子,希望擁有地面上本尊的人生而抗爭。

 

  我們重新反觀這部電影,導演在演員選用上主角一家人都是黑人,我認為這並不是單純的巧合,而是導演利用這點讓我們重新反思黑人平權運動的落實。這部片的導演Jordan Peele上一部非常著名且賣座的電影「逃出絕命鎮」也是在闡述黑人族群到了現在仍給人一種有特定專長的印象,例如黑人很會跑步等等。而落實平權運動多年的美國真正讓他們獲得平等生活了嗎?我認為真正的平權並不只是實質上的政策保護,而是當我們面對不同的族群時,內心是否出現:「我們是不一樣的人。」的想法。不只是黑人,原住民的權利抑是,我們看見身旁的原住民朋友時,是不是浮現「他一定很會唱歌」「他一定酒量很好」「他一定很會跑步」的既定印象呢?我們可以發現,其實不只是美國,不同國家都會有不同的族群,這更讓「平等」成為人人的課題。

 

  這部電影,重新定義了好與壞的形象,也許在一開始我們多半會認為浮出地面的紅衣大軍根本只是弱小而負面的存在,憑什麼爭取和本尊一樣的燦爛人生,直到電影的最後,我們發現,真正守護自己人生的其實自始至終都是複製人,而本尊早已暗居地下準備回來獵殺。所以,本尊和複製人真的可以完全切割嗎?而誰又是壞人呢?我們都忘記了,他們本質上都是「我們」,是與世界上的每個人一樣的角色,是獨立的個體,並沒有特別弱小,他們用行動爭取本該擁有的人生,我認為故事的安排讓女主角成為從小被調包的角色也是要告訴我們這一點,不只是複製人會抗爭甚至屠殺,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七,結論

  最後,我認為這部電影是一部人權及平等的電影,不是只有黑人、遊民、或是社會弱勢才會爭取平等,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色都該為了自己的權利勇敢浮出檯面,因為每一個人在不同時刻都可能成為弱勢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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