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Gerda

 

　　《華麗追隨》由攝影家蜷川實花與Netflix首度合作，除了極度蜷川實花的色彩配置之外，觀眾可能也好奇：她是否能駕馭長達九集的影集故事？畢竟，在她跨界執導電影《惡女花魁》、《人間失格》之後，大家不免有一種感覺，蜷川實花或許根本不適合拍任何比MV長的東西。

 

　　劇情從兩個不同世代的女性的偶然相遇而展開。總是接不到屍體以外工作的21歲落魄女演員百田夏目，遇上已經揚名立萬的中生代攝影家奈良里美，後者拍下了夏目遭到羞辱挫敗而憤怒的臉，上傳到自己的Instagram，而讓夏目一躍成為話題人物，也開始收到工作邀約、轉換經紀公司，開始擔綱平面模特兒，演出一些戲劇小角色。看似是個典型「女性提攜後進」，「醜小鴨變天鵝」的故事。

 

　　不過《華麗追隨》卻根本不是要講這件事。無論拍得好或不好，劇本是否完全合情合理，比起菜鳥女演員出頭天，它更著墨於職場霸凌、年齡騷擾、同性婚姻平權、女性自主、甚至還有一大部分是在討論老少配和職場女性育兒的艱辛。

 

　　影集前三集有些沈悶與緩慢，故做歡樂的場景讓人感到不耐煩，即便有蜷川實花一貫的華麗佈景跟閃亮對比配色也難以提起興趣。但到了中後段，擔任配角的諸多實力派演員各自發展出了自己令人信服的故事線，而讓故事變得更有說服力。

 

　　似乎是導演本人化身的女主角「名攝影師」里美由多次獲獎的女演員中谷美紀飾演，但很可惜的是，因為劇本限制的關係，劇中大部分時候都沒能展現她的演技派實力。故事從38歲的里美獲頒「傑出女性」獎項開始，到里美把獎項頒給別人而結束，世代傳承的象徵意味濃厚。

 

 

　　劇情一開始，里美就在頒獎台上做出大膽宣言：「我很貪婪，因此無論是工作或者女性的幸福，我都不放棄！」里美認為時候已經到了，以自己全力以赴的個性，跟既有的社會地位，兼顧親職與工作沒有問題。由於生育年限迫在眼前，她積極尋找捐精者，甚至還設計與當紅男偶像上床，以求換得優良精子。

 

　　在一旁擔任啦啦隊的，有各式各樣的職場成功女性，她們的共通點就是超級熱愛工作，而且不願意被男性馴服。譬如愛養小狼狗的服裝品牌老闆繪里子（日本奧斯卡女配角得主夏木麻里飾演），竟然在劇中直接來了一段60歲女性跟20多歲男性的火熱床戲。從無數試聽帶中挑中並一手捧紅歌姬的經紀人群青茜（板谷由夏飾演），雖然已經40多歲，也能夠跟人談正常的戀愛，卻無意步入婚姻。

 

　　相比之下，第二女主角夏目（池田依來沙飾演）戲份雖多，卻沒那麼令人印象深刻。她因為偶然的機運而成名，卻發現成名之後自己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能做什麼，也浪費了身邊好友給的建議跟愛護。唯一讓人覺得有趣的，大概就是戲中夏目不想當平面模特兒，認為那樣會給人「不懂演戲」的刻版印象，但現實生活中的她卻是平面模特兒出身的演員這件事吧！

 

　　奇妙的是，儘管是雙女主角影集，但兩位女主角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真實互動，她們的交集幾乎都在線上發生。夏目與里美，因此像是遠遠互相對照的光與影。21歲被嫌「已經太老」的不紅女演員，和38歲想生孩子的知名攝影師，她們在櫻花樹下擦身而過，但沒有認出彼此──追著她們跑的是現實的社會眼光，以及會讓她們的夢想損害的殘酷的「時間」。櫻花的綻放讓她們意識到自己的時間無情流逝，也建立起了無形的聯繫。

 

 

　　《華麗追隨》有很多敘事上不夠通順的問題，但也有很多確實寫得很好、拍得很好、也演得很好的細節，大多發生在一些配角與支線橋段之上，貌似無能只會練肌肉的小狼狗，其實有更多內心深度；四十歲的女人在公司做到董事的位置，為了初衷也可以拋棄這一切；至於看起來非常溫柔體貼的大叔，則真的要小心他們的真面目。劇中主角大喊出來的口號其實通常沒什麼意義，號稱家庭與事業要兼顧的里美，真的有了小孩之後發現如果社會不願意配合，光有自己的毅力也撐不下去。

 

　　除此之外，演出「精神崩潰過氣歌姬」沙夜的竟然是現實生活中一度沉寂的「真歌姬」中島美嘉，也是個令人驚喜的彩蛋。中島美嘉的戲份不多，但每次出現都有高度存在感，沙夜這個角色同樣也寫得很有意思：表面上她脫序、難搞、給自己亂炒新聞，唱片銷量一直下跌，網路上嘲笑她去整容的流言不停歇。經紀人茜一再溫柔的安慰沙夜，說不要去看那些跟自己不認識的人的評論。但怎麼可能呢？人氣歌手的存在就是要被不認識的人喜愛，而這些憑空而來的喜愛一旦下降，歌手就瀕臨毀滅。

 

　　在故事的最後，每一個人都歷經了風風雨雨的一年，從灰燼中重生。《華麗追隨》的劇情固然整體來說過於烏托邦，裡頭人們彼此支援照應，有才華的人都能被世界看見。但是卻有一些相當真實的主題，關於自我實現：「就是想要成為大人物，才會痛苦掙扎吧。」關於愛與付出：「生命是精采有趣的喔，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迄今，Netflix製作的日劇都有類似的特色：劇情比一般電視台播送的更加大膽，床戲尺度也更大。雖然是讓人有點懷疑，到底床戲這麼多，而且包括同志床戲跟老少配是否真的有必要？但是也讓人看到井井有條、女性柔聲念出廠商贊助的戲劇之外還有他物，那是另一個日本，另一種超越的可能。

 

 

 

影集資訊

《華麗追隨》（Followers）－Mika Ninagawa on Netflix，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