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同性婚姻合法化後，越來越多的同志電影與跨性別電影登上戲院大銀幕，許多議題性影展也長期將性別議題作為其中一個主題單元，而在這麼多性少數電影中，年末上映的《午夜天鵝》是非常特別的一部作品。

　　本片由《全裸監督》導演內田英治自編自導，並找來草彅剛飾演跨性別者「凪沙」，由無演戲經驗的服部樹咲飾演受芭蕾吸引的受暴少女「一果」。不同於青少年的情慾啟蒙與性別認同難題，凪沙對於自己的性別認同已不再疑惑，卻僅能生活於社會邊緣，當她被迫與一果共處一室，那不敢盼望的家庭與身為母親的渴望也被喚醒。

　　片中的凪沙並不會讓人感到同情，因為「做自己」是一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草彅剛完美演繹了作為一個「人」的簡單與純粹，以及以人為圓心發展出來的人際關係多麽折騰與複雜。凪沙穿上舞衣，把天鵝湖跳得亂七八糟，但這依舊是她所珍視的身份，她厭棄自己的生理性別，從小為此困惑，長大後世界看似變得比過去友善許多，卻依舊藏有許多惡意與貶低，只不過人們更擅於隱藏了，又或者人們甚至無法感知到自己心中的歧視。「他們多漂亮，連人妖都比你們努力。」這類的話語，看似稱讚了跨性別者的容貌，卻仍隱含著壁壘分明的「你不是女兒身」的想法，《午夜天鵝》中有太多如此的劇情安排，讓觀眾窺見今日許多跨性別者依舊面臨的惡意與傷痛。

　　撇除青少年時期的性別認同困難，本片將鏡頭轉向了面臨育兒後，跨性別者被迫再度以生理性別示人的掙扎。凪沙看到一果的舞姿後，也想起了自己曾經的芭蕾夢，為了讓一果能繼續學舞，她辭去了舞廳的工作，改以男性身份求職。父母為了子女的犧牲經常關乎於自身，不論是省吃、減用，抑或放棄年輕時的夢想等等，都是在完整家庭的過程中，不斷上演的糾葛。而在凪沙身上，她放棄了「身份」，但卻在她放棄「女性」這個身份後，更進一步往「母親」的身份靠近。而「母親」身份的完整，更有賴於一果的頂嘴──「又不是我要你犧牲的」，一來一往之間，雖撕扯兩人的內心，兩人的「母女之情」卻更加展露無遺，這樣日常的抱怨與悲怨，隱含著不捨與心疼，更有著無能為力的憤怒。

　　本片縱然沒有強調跨性別者的悲傷，卻以凪沙與一果的互動，以及劇情的前後呼應，使得所有的情緒，彷彿隨著一果的舞步流動。一果學芭蕾後教凪沙跳舞，也為了凪沙跳舞，兩人情份透由舞蹈傳承，而凪沙直到最後都依然是那個在海邊為了自己的泳衣而不知所措的女孩，她對於自己的肯認，以及努力活著、對抗世界的勇敢，也將永遠存在一果每一支舞所散發的情緒之中。

　　《午夜天鵝》在眾多的性少數電影中殺出一條血路，以一個極欲成為母親的跨性別者之姿。在《天鵝湖》裡，公主白天是天鵝，到了晚上才會變回人身，彷彿代表了凪沙在夜晚努力舞動的璀璨身影。然而，轉念想想，公主永遠會是公主，不論存在於白天或夜晚，只要明白自己是誰，都能舞出最美的人生。

電影資訊

《午夜天鵝》（ミッドナイトスワン）－內田英治，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