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know, hearts can be repeatedly broken

Making room for the harrows to come

Along with my sorrows I buried

My tears, my smiles, your name

－Tears ‧ Donde Voy, 1996

 

　　1996年，民歌歌手齊豫推出了第六張英文專輯《Tears》，這張專輯的第一首歌名為〈Tears – Dónde Voy〉，是一首非常動人的小調民謠歌曲。齊豫這張英文專輯同樣以翻唱為主，並沒有收錄什麼全新的歌曲。不過唱片內頁載明〈Tears – Dónde Voy〉英文歌詞為齊豫本人所填寫。關於明顯是西班牙文的副標，只有這樣的說明：「Dónde Voy為Where I go之意」。

 

　　90年代的所謂國語歌壇，副歌莫名出現一句外文，似乎是可以接受的。那個時候google也還沒創立，因此猜測大多數聽眾跟我一樣，純粹受到翻唱者齊豫天賦嗓音的懾服，都沒有去深究到底那句西班牙文怎麼來的，以及之後出現的另一句西文「Solo estoy」為何就這樣沒有解釋了。

 

　　英文版本的〈Dónde Voy〉，恰如其分的只是一首情歌。它描述的是個人的孤獨、離異、對戀情的失望（「情歌不再被謳頌」、「帶著我的影子流浪」），精神層次上的深度並沒有脫離70年代民歌運動太遠。這首歌曲，乃至於這張專輯，或許反映的僅僅只是她個人居住在美國，感情生活不太順利的狀況而已。

 

 

　　但每首歌都有一個主人。歌曲的主人未必是原唱，也未必是寫出這首歌的人。在〈Dónde Voy〉的情況，歌曲的主人正是原唱兼原詞曲創作人蒂許‧宜諾荷莎（Tish Hinojosa）。蒂許身為美國墨西哥移民第二代，是十三個子女中最小的一位。她以母語西班牙文和英文創作民謠歌曲，曾獲美國獨立音樂最佳民謠專輯獎項，並於柯林頓總統任內在白宮演出。

 

　　〈Dónde Voy〉的純吉他伴奏曲風，不僅只是帶有墨西哥民謠風味的點綴而已，在原曲中更是由蒂許抱著吉他自彈自唱。這首歌描述的，其實是墨西哥邊境非法移民的心聲。來自貧窮國度的移民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趁著黑夜捨命越過邊境。她寫道：

 

 

Madrugada me ve corriendo

破曉時刻我正奔跑

Bajo cielo que empieza color

在漸漸染上顏色的天空之下

No me salgas sol a nombrarme

白日啊，請別暴露我的行蹤

A la fuerza de "la migración"

別讓我被移民局發現

 

Un dolor que siento en el pecho

胸口傳來的痛楚

Es mi alma que llere de amor

是愛情震動著我的心臟

Pienso en tí y tus brazos que esperan

我想起了你，想起你的擁抱

Tus besos y tu pasión

你的吻，你的激情

 

Dónde voy, dónde voy

我要去的地方，要去的地方

Esperanza es mi destinación

希望，就是我的目的地

Solo estoy, solo estoy

我獨自一個人，一個人

Por el monte profugo me voy

越過逃亡的荒漠，我走了

 

Días semanas y meses

數日、數月、數年

Pasa muy lejos de tí

到了離你很遠的地方

Muy pronto te llega un dinero

希望不久你就能收到一些錢

Yo te quiero tener junto a mí

多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El trabajo me llena las horas

工作佔據了我的時間

Tu risa no puedo olividar

你的笑聲我卻忘不掉

Vivir sin tu amor no es vida

失去了你的愛不算活著

Vivir de profugo es igual

逃亡的生活也不算生活

 

Dónde voy, dónde voy

我要去的地方，要去的地方

Esperanza es mi destinación

希望，就是我的目的地

Solo estoy, solo estoy

我獨自一個人，一個人

Por el monte profugo me voy

越過逃亡的荒漠，我走了

 

 

 　　這首歌曲中，西班牙文原文與英文改寫歌詞，所要傳達意境的巨大差異，讓我們不得不正視，透過二手傳播的藝術本身是一種危險。蒂許為非法移民而唱，她歌頌越境的違法行為，細訴與心愛家人分別的悲哀，並且帶出越境者從事底層工作以利偷偷寄錢回家的心情。儘管蒂許指出，身為逃亡者，「活著與死了沒什麼不同」，但這是接在盼望家人「依然愛她」的期待之後。

 

　　在蒂許心中，非法移民要前往的地方，是「希望」所在之處。這與英文版歌詞說的「流浪」完全不同，流浪是沒有目的地的，是無所事事的。美墨邊境非法移民遇到的，是真正物質上的困境，而不是心靈上的徬徨而已。跨國移工的問題，不僅僅在美國發生，我們生活周遭，不就有著很多來自東南亞的工作者嗎？而我們自己的孩子，不也正在出發前往澳洲打工、到新加坡或上海、北京工作嗎？

 

　　蒂許代表著拉丁美洲裔移民的堅強精神，因而獲頒世界最大拉丁美洲婦女組織MANA的卓越獎。我們也可以在認識這樣一位樂手之餘，回頭想想，著重唯美、放棄脈絡的歌詞改編，究竟是開啟了我們眺望遠方的視野？還是妨礙了我們認識世界的眼界？

 

 

同場加映：2011年，蒂許現場演出〈Dónde Voy〉

 

 

 

音樂資訊

本文介紹歌曲收錄於《Homeland》－Tish Hinojosa，1989

 

圖片credit：mike evans@flickr、mundotish（蒂許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