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男演員潘‧巴奇利飾演《安眠書店》主角「喬」以後人氣再創顛峰,每天都有許多女影迷寫信給他。喬安靜、內斂、知性、癡情,而且有點憤世嫉俗,願意為愛人付出一切。然而第一季播畢不久後,被記者問到「很多女性覺得喬是理想交往對象,認為喬非常具有魅力」的感想時,巴奇利顯得很困擾。他說:「喔真是拜託,不要浪漫化這個角色好嗎?他就是個殺人魔。」
《安眠書店》雖然貌似在講喬高潮跌宕的愛情生活,但其實是關於四個不同城市的故事,他所遇到的女子分別代表著那些城市的光彩與暗面。
第一季發生在紐約某個小書店裡,遺世獨立的書店店員喬愛著自認懷才不遇的女研究生貝可。貝可立志成為作家,但從沒寫出像樣的東西。與此同時,貝可身邊的朋友更是不懷好意。老實說,貝可這個人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她就像是紐約地下鐵一樣通俗乏味,卻跟每個在紐約追夢的人一樣自命不凡。諷刺的是,正因為貝可的平庸,才讓喬在觀眾眼中成為了偉大的情聖。
因為真愛的定義就是無條件的愛,不是出於對美貌的傾慕,不是出於對才華的景仰,不是出於對道德的渴求,只因為「你是你」,這也是《安眠書店》原名為「You」的原因。浪漫真愛跟變態跟蹤狂之間的距離相差甚微,喬不遺餘力的實踐真愛,不惜跟蹤、私闖民宅、綁架渣男砲友,為的只是一個十分普通而且心意不堅的女子,這證明了他的愛絕不一般。
然而,這種沒有來由、非比尋常的愛,勢必帶來不可想像的副作用。《安眠書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正在於它透過豐富的內心旁白把我們帶入了本應該是反派角色的喬的世界裡,喬幽默、聰明、執行力超強,而且行事動機條理分明,雖然殺過幾個人,但觀眾並不會害怕他,反而會理解他,並且同意那些人真的很該死。
《安眠書店》原著系列小說出自凱洛琳‧開普尼斯(Caroline Kepnes)筆下,她在人生最黯淡的時期構思了喬這個角色──父親與癌症纏鬥兩年後過世,接著母親也病了,她丟了工作,連想去星巴克寫作都因為客滿找不到位置。喬這個角色忽然之間誕生,代替開普尼斯去做那些自己想過但做不到的事情。
正因如此,當開普尼斯意識到,有人認為喬是個連環殺手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是否認:「他不是,他只是遇到了真的很糟糕的人,所以產生了糟糕的想法,他只是很敏感。」但後來,顯然開普尼斯決定不需要為喬是不是好人辯解,這造就了張力十足而且勢必該如此發生的《安眠書店》第四季。
喬在第二季時來到洛杉磯,遇見了名為樂芙(Love)的女子。樂芙出身豪門,但十分努力成為獨當一面的主廚。她溫柔、開朗,而且善體人意,照顧身邊的親人與朋友無微不至。
一直在尋找愛情的喬真的按照字面上的意思遇見了「愛情」,乍看之下是件好事。樂芙不像貝克那樣心意反覆且刻薄寡恩,她真心愛著喬,兩人就像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戀人。直到喬發現了樂芙的小秘密,兩人的關係瞬間瓦解。喬對愛情的追求並非沒有極限,當他遇到跟自己一樣努力追愛的人的時候,反應並不是惺惺相惜,而是:「哇,她是神經病。」
如果說紐約是個姿態過高但又沒什麼才華的城市,那麼洛杉磯就是一個縱情於膚淺的慾望但敗絮其中的城市。紐約的冷酷做作,與洛杉磯的膚淺熱情成了對比。這兩個城市都讓喬十分抱怨,正如這兩個城市的女子最後都讓他失望。
喬與樂芙在第三季結婚並且搬到「郊區」,郊區其實不是任何一個城市的名字,而只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有一種想法認為,如果你想要在美國好好養育孩子,就要搬去郊區。加入郊區媽媽的社群,做各種上流社會好父母該做的事情。喬在第二季末尾對樂芙的萬年愛情毀於一旦,這件事情並沒有摧毀樂芙,但郊區跟母職卻成功的摧毀了她。
樂芙困在郊區,沒法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受到初生嬰兒的折磨,更飽受郊區的社交遊戲困擾。婚姻、育兒跟郊區媽媽網絡正如字面上那樣,殺死了「愛情」。喬在努力重新尋找自己定位並且試圖穩住情勢的同時,樂芙卻無可避免的一天天走向滅亡。這最終導致喬在第四季時隱姓埋名流亡海外,去到了另一個他唾棄不已的城市──倫敦。
喬在倫敦時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化名為強納森在大學任教。喬顯然沒有可以在大學教書的學位跟訓練,但他卻做得一帆風順──只要開場講幾句話,接著就丟給課堂上力求表現各持己見的同學進行討論就好了。十分諷刺,但確實文學評論課程可以這樣開。原作者開普尼斯曾說,她認為喬就是「終極讀者」,倘若這個世界是一本書,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讀法。而喬小心謹慎不落下任何細節,向我們揭示「他的故事版本」。
倫敦跟之前任何城市都不同,這裡曾屬於「舊世界」,擁有貴族跟庶民的差別。其實每個地方都有身分地位的差異,差別只在該地的人們是否明確意識到這種差異存在,並且當成是個需要討論的議題而已。
喬不小心躋身倫敦上流社會特權富二代的社交圈,被當成趨炎附勢的跟班對待。這些人除了喝酒吸毒跟欺騙大眾他們很重要之外什麼都不做,他一方面心裡完全就是想馬上殺掉這些無所事事卻又狗眼看人低的社會寄生蟲,一方面又忙著解開陌生簡訊的威脅而不得不繼續虛與委蛇。在這一季之中,喬必須面對之前三季累積下來的心理重荷。
在第四季最後一集,我們有很短的一段時間終於再也聽不見喬的內心獨白。正是此時,觀眾第一次在絕對的寧靜中感覺到喬的恐怖,也終於能體會之前那些人為什麼會害怕他。在有熟悉的旁白時,我們讀到的是喬的版本的世界,他就像本有聲書那樣代替我們讀這個世界。而沒有喬的旁白時,我們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看見喬就是個罪犯。
喬終於不再苦苦追尋那個始終只會帶來幻滅的「你」,而了解到問題在於「我」。這對喬來說是個完美的分號,對讀者跟觀眾來說,也是理解真相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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