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無差別格鬥第二季】
評審:翁智琦
評論對象:〈證明〉
《魂斷威尼斯》裡那位作家奧森巴哈曾說:「作品要有深刻影響力,在作品與大眾之間必須要有一種神祕的關連,甚至在作者本身的命運與其同時代一般人的命運間亦必須存有某種程度的共鳴。」我認為〈證明〉在短小篇幅中,成功營造鮮明的當代故事場景,引起了身為同時代讀者(我)的共鳴。就這點看來,〈證明〉符合部分現實且深刻的時代切片展現。
大部分的人到醫院都是要看醫生。這種「看」基本上就是病患提供病徵,讓醫生用幾句話綜合診斷出病情再安排治療。看醫生本身就是去醫院的目的,多數人都是為了關注(自己或他人的)身體狀況而去到醫院。有許多文學與影視作品講述當醫生宣布病情(通俗點還會配上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第一樂章)那刻,或者病房內的故事。有別於常例,〈證明〉從「等醫生」這件事開始講起。在大型醫院有個慣例:病患等醫生時常是半小時以上,真正見到醫生時往往是一段僅有三、五分鐘的會面。〈證明〉的作者顯然具有敏銳觀察力,她╱他攫住這個慣例,讓候診空間成為眾多故事交織出現的空間。候診空間如同傅柯所說的異質空間(heterotopias),這裡的故事隨時發生卻也隨時中斷,在候診空間之外的醫護人員透過看診號碼決定著每個故事的通行與離去。「然後醫生說:『我們今天就到這裡結束,時間有限。』」在這裡彷彿成為咒語,它是每段故事的開始與結束,只要不停重複,就能讓一切繼續推展下去。時代從來都是這樣走的,權力象徵者控制故事的先後順序,再養成敘述(narration)。
〈證明〉的角色面目模糊,僅有基本的穿著、年齡、性別與省籍標識。這種基本標籤是開啟大眾的一把鑰匙。因為「基本」,所以可以很多人都是,也能什麼人都不是。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需要證明,以及被證明、辨識。〈證明〉中有親情的證明、病情的等待證明、低收資格的單據證明,以及不滿的宣洩證明等等;然而我認為,〈證明〉中最好的證明是對角色態度與性格的描述。因為有它,角色得以被認出(recognize)這個候診空間才得以成為充滿故事的空間。
〈證明〉以旁觀視角夾帶作者微微的批判意味,在這樣的篇幅中容易使讀者顯得意猶未盡。這裡的意猶未盡指得是〈證明〉的確營造了故事的張力,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同時,意猶未盡也是一種「不足」。因為只是一個切面的呈現,不足以使「證明」的迫切性或者背後原因更加具有說服力與正當性。
(本篇評審為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生,《秘密讀者》編輯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