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愛》不是你想的那種浪漫小說

《簡愛》劇照。

 

文|Erin Blakemore

 

  夏綠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的一生沉浸在幾近窒息的浪漫之中,她拒絕將愛情描繪成具有規律、可預測或穩健的模樣。

 

  《簡愛》(Jane Eyre)講述十幾歲的家庭女教師與長她幾十歲的老闆之間的迷戀。在過去的172年內,這本書已成為激情之愛的指標,是人們終其一生所渴望的火花,還有一些評論認為它是「為現代聰明女性所寫的浪漫小說」,彷彿質疑《簡愛》的浪漫成分是種褻瀆。

 

  《簡愛》在誘惑讀者的同時也激怒了他們,它被譴責為不道德且不適合女性閱讀,幾乎掀起了社會革命。對現代學者來說,它的憤怒、母性、殖民主義、奴隸制、馬戲團的怪誕,甚至潛在的亂倫思想,都比它的浪漫愛情更吸睛。

 

夏綠蒂‧勃朗特肖像。

 

  當簡發現未婚夫羅切斯特其實已婚時,她以驚人的勇氣直接面對他的背叛。當羅切斯特急切地建議她和他一起搬到法國(那裡沒有人知道或介意他是否已婚),她拒絕了。並不是說這件事毫無吸引力,但這個提議是個「絲綢圈套」,一個奢侈的陷阱。

 

  「他說話時我的良心和理智都背叛了我,指控我犯了與他對抗的罪。」從這個意義上說,簡的離開既是出於罪惡,也是出於不平等。簡繼續往前走,逃離罪惡,奔向自己。如果她不能和伴侶平起平坐,她根本無法得到他。

 

  文學評論家南茜‧佩爾(Nancy Pell)指出,簡拒絕羅切斯特是對根深柢固社會和經濟制度的一種批判,而這種批判貫穿整部小說。當簡墜入愛河時,她知道她能養活自己,佩爾寫道:「簡知道當家庭教師一年能賺30英鎊,她拒絕當男人的情婦或買來的奴隸。她再次下定決心保持身體健康,不要死掉。」

 

  她不只是拒絕死亡,她還茁壯成長。簡逃離了桑費爾德莊園,路倒受到牧師聖約翰幫助,接著她時來運轉,得知自己並非無所依靠,而是一大筆遺產的繼承人,而聖約翰其實是她的表哥。此時問題再度產生,聖約翰一開始拯救了貧困的簡,但最後卻堅持要她嫁給他,並且成為印度的傳教士。某些人可能覺得聖約翰比羅切斯特還更像虐待狂,他希望簡能跟隨他到天涯海角,把這種艱苦的狀態當成是愛的表現。

 

  最後簡拒絕了聖約翰,回到她心裡明白仍然已婚的男人身邊。但這次的處境和她第一次離開羅切斯特時已經不同,簡擁有經濟上的保障,而且拒絕被男性貶低成勞力來源。簡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準備好按照自己的方式面對他。

 

1840年印製的「女人的一生」圖畫,顯示維多利亞時代對女人生活的唯一想像。

 

  簡選擇回到羅切斯特身邊,重新進入一段儘管不算虐待,恐怕也堪稱功能失調的關係之中,這件事在《簡愛》出版後始終困擾讀者,也讓沉緬於女性主義理論的學者不開心。

 

  文學學者懷亞特(Jean Wyatt)在文章中寫道,這本書是「父權式的愛情幻想」,對她來說《簡愛》表達一種「挑釁的自主」的意味,然而卻仍然屈服於跟一個具破壞性的男人結合。簡最終嫁給她的「堅強男人」讓讀者感到被愚弄。簡只有表面上看起來平等的婚姻假裝出一種革命性的樣子,背後潛藏的還是古老的那套故事,在沒完沒了的糾纏中,女人終於「擁有」了她的家父長。

 

  社會學者薩爾(Bonnie Zare)則形容簡愛與羅切斯特這場苦戀的結局其實是悲喜參半,她認為後者用虐待的巧計戲耍了簡愛,最終簡愛之所以能在一段從屬的關係中得到圓滿,一大部分原因是成為丈夫的羅切斯特身體變得太差,不得不專一於她。

 

  但簡愛只是單純的屈服於體制嗎?佩爾有不同看法:「簡拒絕當羅切斯特的情婦或聖約翰牧師的妻子,現在她是自己的情婦,她向羅切斯特的求婚令人震驚……他們的婚姻也很難被認為是典型維多利亞時代的情況。簡本身擁有一大筆錢,儘管羅切斯特並不是人們認為的那種無助可憐蟲,但他的確需要依賴簡的幫助,直到他恢復視力。」

 

  文學評論家桑德拉‧吉伯特(Sandra M. Gilbert)也否定了簡貶低自己回到羅切斯特身邊的假設。當聖約翰侮辱地堅稱她是「為勞動而生,而不是為愛而生」時,她驕傲地否認了這一點,她選擇也贏得了「愛情的工人」的命運。她和羅切斯特在他們烏托邦式的叢林裡,體驗到身體與精神上的親密、情慾上的快樂和知識上的交流。

 

  《簡愛》也許有狂野、浪漫的一面,但女主角的愛與讀者們被教導的欲望背道而馳。夏綠蒂為她的書披上浪漫的外衣,然後又把它們奪走,在每個轉捩點顛覆我們的幻想。

 

 

原文出處:Jstor (本文為部分節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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