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om McLeish
理論物理學家湯姆‧麥利殊(Tom McLeish)在新書《科學的詩與音樂》(The Poetry and Music of Science)裡反駁了「科學沒有想像力存在的空間」的普遍說法,他認為事實正好相反,如果沒有想像力根本不可能帶來科學突破。
麥利殊說:「如果缺少必要的第一步,沒有重新想像自然的創造力、沒有想像現象表面背後可能發生的事情,那麼就不可能出現科學。」愛因斯坦也對這個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在1929年受訪時說:「我是個能自由發揮想像力的藝術家。想像力遠比知識更重要。知識有限,但想像力環繞世界。」
每個科學家都知道這點,但兩個世紀以來,他們對此始終保持沉默,更喜歡用「經驗方法」或「科學發現的邏輯」這種安全的敘述。科學教育則注重結果的呈現與傳授知識,而不重視天馬行空的想像與失敗的想法,或者科學家靈光一閃、啟發頓悟的時刻。媒體也傳達同樣的訊息,就像英國廣播公司(BBC)在電腦科學紀錄片裡,主持人面對鏡頭對觀眾堅定地聲明「科學沒有想像力存在的空間」。
同樣需要想像力的藝術家、作家和作曲家對作品也會反覆進行實驗,藝術家不斷刮除畫布上的顏料、無數次改寫段落句子、重新挑選音樂素材,這些都是在物質約束下運用創意產生預料之外的結果。藝術家也不吝於對材料、語言或聲音如何達成目標提出設想,無論這些構想有多麼模糊。
英國小說和科學實驗方法在歷史上的同時誕生並非巧合,儘管藝術與科學所做的事情不同,但兩者運用想像力的共同目的都是為了掙脫創造力的束縛。它們需要被挖掘出來,否則將被羞於談論想像力的科學家與藝術家所掩蓋。聆聽任何人的創作——無論是音樂、數學、油畫還是量子理論,以及因受限所產生的創造力——是湯姆‧麥利殊新書的主軸,他對此提出了想像力的三種模式。
第一種「視覺想像」模式是藝術家的主要靈感來源,但從分子生物學家到天體物理學家的許多科學家也是如此,天文學是最早的投影幾何供應者,觀者必須透過觀察二維畫布上的表現或印象,來重建出一個三維世界,他們從這幅名為「天空」的畫裡「看見」宇宙的任務具有清晰的結構相似性。
第二種模式是「文字和語言」模式。在小說誕生之初,科學與散文或詩歌中的文字之間的緊密糾纏,詩人威廉‧華茲渥斯(William Wordsworth)在《抒情歌謠集》(Lyrical Ballads)序言中預見了這段未來:「化學家、植物學家或礦物學家最遙遠的發現,都將成為適合詩歌藝術創作的對象,它可以應用在任何事物上,如果我們熟悉這些事物的那天到來……」
但也有例外存在,像是R‧S‧托馬斯(R. S. Thomas)和葉慈(W. B. Yeats)偶爾在詩裡提及的浪漫想像至今仍未能實現,而且他們肯定對科學敘述越來越枯燥乏味感到遺憾和難過。
第三種模式是圖片和文字皆消失,只留下音樂與數學的抽象。兩者有共同之處,旋律和聲學與數學結構緊密連結,不只是它們表面共有的數字結構,而是它們在我們的心智形成的整個宇宙中的表徵形式。
在經歷深刻的反思之後,要認識到需要跨學科思考才能理解這一切,而且還只是一小步。如果說科學與藝術那麼相似,那該怎樣才能用實際可行的方式發展科學的想像力呢?這對科學家本身和整個人類社會都會帶來影響。
麥利殊回顧自己的物理學家歷程,他不記得在博士或博士後期間有哪個時刻(即使是探討研究方法或生活方式時),特別促進科學思想重要的創造性流動。然而,還是有很多在科學生涯之初值得一提的事情:視覺和聽覺的定期接觸,交替的精神集中和整體放鬆,並在處理問題時空出休息時間。
更廣泛地說,思考科學的益處、參與高品質的科學寫作,並認識科學在人類文化中佔據與藝術同等深刻的結構地位,都會讓科學變得更加豐富與充實。透過探索除正規教育以外的其他途徑進入科學——從歷史和哲學內涵、簡單而深刻的思想,以及對自然的敏銳觀察所帶來的樂趣——更多人可能會發現「科學不適合我」的論述來得太早也太頻繁,這些說法不過是一種殘酷的謊言。
原文出處:Ae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