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紐曼:我是一個不生孩子且毫不遺憾的人

時至今日,選擇不生小孩幾乎跟從前一樣離經叛道。儘管實際上選擇終身不生育的女性從數字來看已經變多。 

 

  作家安‧紐曼(Ann Neumann)探討了資本主義與新自由主義如何確保女性薪資必然少於男性,好讓女性覺得生孩子的個人經濟損失也沒那麼大,並且更加依賴男性的「養家能力」,即使遭到家暴也無法輕易離婚,因為她們在經濟上離不開另一半。她認為這是個圈套,因為如果打從一開始就不生孩子,也不用思考怎麼帶著孩子還能自食其力。

 

  紐曼說:「不要懷孕!這是離過婚的父親給我最重要的建議。」

 

  她坦承,不生孩子確實需要替未來準備很多錢、更自律的生活和購買醫療保險,而且即使到了現代,不生孩子仍須面對龐大的社會壓力:過於隱私的質問(女性的身體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失去社會地位(母親是國家道德的未來),以及社會對單身者的不友善等等。時至今日,選擇不生小孩幾乎跟從前聽起來一樣離經叛道,儘管統計上看起來不是這樣:2018年,45歲至50歲的女性中,高達15%沒有生孩子。數據上看起來,不生孩子的女性沒有想像中少,但是說自己不生卻跟五十年前一樣會遭到質疑為何拒絕此等道德義務。

 

  隨著年齡增長(紐曼將滿52歲),她對選擇不生孩子越來越感到慶幸。她覺得自己是個自由的人,沒有人限制她的行為,也沒有人阻止她的決定。她可以隨時搬到某個地方,然後再搬回來;她可以花三個月時間到阿拉斯加的咖啡廳打工;她可以把畢生積蓄拿去投資開一間傢俱店;她可以想出國就出國,背起背包飛到世界各地。她想愛誰、跟誰生活、跟誰睡覺都可以,她在皮夾裡放了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然而,不生孩子帶來的自由,遠比冒險、性愛或不穩定的刺激還深刻得多。她有更多時間去思考、創造、培養興趣和規劃事業。現在,由於更年期的緣故,紐曼在生理上已經無法生育,她對生育選擇的本質與可能性也有新的認識。當她和那些為孩子問題而苦惱的年輕女性交談時,她以不同的論據向她們保證,沒有孩子的人生完全可能令人滿足與充實。

 

作家安‧紐曼(Ann Neumann)。

 

  紐曼指出,資本主義為傳統家庭投入了大量金錢來助長生育迷思──儘管它實際上讓家庭變得更貧窮與衰敗。稅收減免對已婚夫妻和育兒家長有益,這沒有不好,但這種政策也讓「非傳統家庭」生活變得更艱難。幾十年來,保守派錯把沒有父親等同於家庭危機,哀嘆離婚者與未婚媽媽的遭遇,並制定出更多支持「傳統家庭」的政策──那些符合他們定義的家庭:異性戀、已婚,最好還要背著房貸。

 

  至於新自由主義也沒有帶來多少幫助,從廚房中解放出來的女性被當成新的勞動生力軍,它們付給女性的薪水還是比男性更少。截至2019年,每當男性賺1美元,女性只能賺79美分。這種薪資落差有兩個邪惡的目的:一是為企業提供更廉價的勞動力,二是逼的女性不得不依賴男性「優秀的經濟能力」。

 

  儘管如此,家庭生活仍是迷人的美夢,畢竟它描繪了一幅有秩序、穩定和安全的生活樣貌,更有甚者──長久的愛情。紐曼承認,她曾好幾次差點上當,但選擇節育使她重獲自由。

 

  社會透過對家務勞動的性別劃分──女性的「天職」就是打掃環境、做飯、照顧孩子、配偶和年長者──保守主義者(老實說是整個社會)確保了男性主導的地位,讓女性繼續順從下去。紐曼寫道:「我想通了一點,只要我不把碗盤弄髒,就不需要洗碗,也就從不公平、不平等的家庭責任中解放。當妳有了孩子、丈夫收入比你高,而且托嬰費用比自己的薪水還高時,妳就很難擺脫掉家務勞動。」

 

  更重要的是,這個社會依然倡導「女性的價值在於家庭」,所以很多女性把一生都奉獻給家庭,只希望成為一個完美的家庭主婦、母親和妻子。2018年,專欄作家莉茲‧倫茲(Lyz Lenz)在雜誌寫道:「我越來越難理解,烹飪變得像是一種壓力,而不是消遣;更像是一種義務,而不是創作。曾經支撐我的東西現在感覺像一座監獄,那是誰的錯呢?當然不全是丈夫所造成。」紐曼認為,人們不斷欺騙自己和彼此,以為如果打從心底熱愛家務,就不會感覺到壓力。

 

  當女性的家務勞動被定義為「愛與善良」等「女性特質」時,男性就能自在地追求個人的興趣,而不受家庭的拖累。倫茲的丈夫過去經常為她煮的飯菜評分,但從沒有給過滿分,因為他不想讓倫茲停止努力取悅他,紐曼說:「姊妹們,這就是父權制。」

 

  她寫道:「如果時間就是金錢,那麼時間同時也就是孩子。現代母親當然可以擁有一切──婚姻、事業、漂亮整潔的家庭、醫療保險、寵愛孩子──前提是她們必須想辦法負擔所有家務勞動。」

 

「對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但如果沒有孩子,還是有其他重要的東西值得你去追求。」

 

  不生孩子讓紐曼把時間和焦點放在工作和社交上,她認為這個世界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強大的人際網路。紐曼花了許多金錢、無數的時間和應對內心的焦慮,極力避免在能生育的時期不懷孕。在經歷兩次墮胎和數十年避孕後,她終於做到了。

 

  然而,世界各地的女性仍在努力掌控自己的生殖權利。針對墮胎與避孕的輿論攻擊既是在破壞女性自由,更是對她們的報復。研究不斷表明,「計劃生育」能改善女性和兒童的生活,無論是健康狀況或提高受教育率。但仍然存在很多誤導性的言論,試圖恐嚇年輕女性不生孩子的後果,紐曼希望永遠消滅這些謊言。

 

  她寫道:「每個人都是孤獨地死去,生孩子並不能保證臨終時有人坐在你的床邊;我們也不能指望孩子在經濟或情感上支撐我們(而且,這是一種錯誤的期待);女性並不比男性更擅長所謂的家務事,我們只是被當成打掃和做飯的代罪羔羊;當然,對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但如果沒有孩子,世上仍有其他重要的東西值得你去追求。」

 

  由於運氣不好、DNA問題、悲慘童年的教訓,以及對傳統女性生活的利弊評估,紐曼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適合當母親。或者,換句話說,直覺告訴她人生還有其他的優先順序與選擇,紐曼總結說:「現在,無法生育的我到底是誰?我是一個不生孩子且毫不遺憾的女性,我清楚知道照顧別人與尊重自己的差異何在,我認為像我這樣的人有義務把這些經驗說出來,讓其他女性也能擁抱不同的選擇。」紐曼知道,家務勞動本質上並不神聖,生育下一代也不是女人自我實現的必經之路。

 

 

原文出處:Guardian

 

 

你可能會喜歡

專家對中國政府採集十分之一男性公民DNA表示憂慮

《被遺忘的人生》:我們在同一個城市裡不斷錯過

瑪格麗特・愛特伍:強制生產就是奴隸制

豔情文學中的男性氣質:《風流浪子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