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oir | 綁著蝴蝶結的炸彈──《Frida Kahlo：燃燒烈愛的芙烈達．卡蘿》

綁著蝴蝶結的炸彈──《Frida Kahlo：燃燒烈愛的芙烈達．卡蘿》

Gerda

2021/02/23 17:00

「我的名字是瑪格達列娜‧卡門‧芙烈達‧卡蘿‧卡德隆。我在1907年7月6日出生於科約阿坎區，不過我總喜歡說自己的出生年是1910年，不是為了顯得年輕而謊報年齡，是因為那一年爆發墨西哥革命，而我就是革命。」

《Frida Kahlo：燃燒烈愛的芙烈達．卡蘿》中文版書封。

　　我好奇西班牙出版社在規劃這一系列藝術家傳記繪本時，是否刻意讓性別相同的插畫家描繪筆下人物。譬如，《璀璨奪目的佛萊迪・墨裘瑞》是由亞豐索．卡薩斯執筆，而《燃燒烈愛的芙烈達．卡蘿》則由瑪麗亞．艾塞詮釋。若芙烈達．卡蘿繪本不是由女性插畫家執筆，那麼我們看見的非常可能有所不同。

　　芙烈達．卡蘿是世界最知名的墨西哥畫家之一，更是整個拉丁美洲世界裡畫作被羅浮宮收藏的第一人。她的名聲在生前就已經達到頂峰，不過後世或許是透過電影《揮灑烈愛》更加了解她。卡蘿不僅是因為她的藝術才能而受人矚目，更因為她把墨西哥的傳統美學與民俗服裝重新改造成適合自己所用的樣子，她的為人處世、卓越品味，為當時的歐洲藝壇帶來非常不同的新鮮感。

　　如果出生在當代，芙烈達．卡蘿絕對是會引發潮流的藝術家網紅。從她與當時各個風流人物的書信，也看得出社交活躍、朋友眾多的她，一定會把現代社群網路玩得淋漓盡致。但令人遺憾的是，許多卡蘿精心穿搭的服飾與珠寶，都是為了掩蓋她傷殘病痛的身體。她生來具有脊柱裂的殘疾，兩腳長短不一，這讓她被鄰居小孩子稱為「木腿芙烈達」。但是父親非常疼愛她，以各種方式確保她能夠接受最好的教育，儘管她的母親完全不識字，也不認為應該花那麼多錢讓頭腦最好的女兒去上學。

　　西班牙插畫家瑪麗亞．艾塞精準的捕捉了芙烈達．卡蘿一生的三個重要元素：愛情、死亡、謊言。愛情以紅色的血液與花朵表現，死亡則是一再重複出現的亡靈娃娃，謊言則是通篇無所不在。

　　從書的一開頭，瑪麗亞．艾塞就寫下，芙烈達．卡蘿所有言語跟文字，經常都是在美化自己身處的現實：

「芙烈達美化又創造她的歷史，芙烈達講述事實卻也自相矛盾。尤其，她的每一封書信也隨著她所處的不同重要時刻，而抒發出迥異的內容。她一直活在極端的世界裡，從彩色到黑暗，從歡樂到悲慟⋯⋯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芙烈達‧卡蘿的魅力與魔力就在其中。」

　　她的自我論述經常真真假假，譬如，芙烈達．卡蘿無法順利生育的原因並非年輕時遭遇的那場重大車禍，儘管那場車禍確實導致了她一生的曲折，不過她婚後一再流產的原因，並非因為車禍造成的損害，至少她看過的醫生都不是這樣說的。那麼為什麼芙烈達．卡蘿寧可相信是車禍奪走了她的生育能力呢？繪本作者沒有說穿，但女性讀者或許都能猜知，比起自己天生無法生孩子，因為事故而沒法生孩子，得到的譴責比較少。雖然，21世紀的我們知道無論是什麼原因，都不應該拿生育與否去評斷一個女人存在的價值，但並非人人皆能服膺這種理性思維。

　　而更奇怪的回憶，恐怕還是芙烈達．卡蘿說早在1922年她在學校遇見畫家迪亞哥‧里維拉時，就已經愛上他了：「某天下午，我問他可否讓我停留片刻看他作畫。我全神貫注地看了三小時之久，完全沒注意時間已悄悄溜走。那天我終於知道了，迪亞哥‧里維拉將會是我孩子的父親。」

　　1925年，芙烈達．卡蘿與初戀情人亞雷漢德羅‧葛梅斯‧阿里亞斯一起搭公車時發生了車禍。亞雷漢德羅是當時卡蘿因為有幸接受高等教育而結交的大批墨西哥菁英知識分子之一，他是個政治家。車禍發生前，芙烈達．卡蘿並未認真作畫，她夢想著當醫生，做各種當時女子不能做的事情。車禍發生後，亞雷漢德羅與困頓於病榻需要長期復健的卡蘿漸行漸遠，前往歐洲斷了音訊，無論寫多少信件，都無法贏回亞雷漢德羅的心，芙烈達．卡蘿於是把她無法獲得的一切希望，寄託於畫作中。

　　因此，或許卡蘿初識迪亞哥‧里維拉就對他有些好感，但要說一眼就認定是命中註定的丈夫，或許只是日後腦補的謊言。因為原本以為可以得到的人事物離她而去，於是她美化了自己的其他選擇。與迪亞哥堪稱悲劇、分分合合的婚姻，也被卡蘿認定為是無法抵抗的命中註定。就跟卡蘿想不通迪亞哥為什麼要一直出軌、甚至與她最親密的妹妹上床一樣，我們也想不通卡蘿非得跟迪亞哥在一起的理由是什麼。芙烈達．卡蘿是個狂熱的政治信徒，是個天賦異秉的藝術家，以及迪亞哥的附屬品。浪漫愛情之於女人的重要性，或許總是被高估了，高估到連當事人自己都渾然不覺。

　　繪本作者瑪麗亞．艾塞把芙烈達．卡蘿變形的腳，畫成小樹，把通姦的親妹妹跟迪亞哥，畫成兩隻在交配的蟲。她許多的靈感顯然是來自卡蘿的超現實主義繪畫，然後將其轉化為自己的創作。我認為，用繪畫呈現芙烈達．卡蘿是非常不容易的，因為卡蘿自己就是這麼強烈鮮明的自畫像藝術家，要不是被她的風格完全牽著走，要不就是卡在不上不下的狀態，但是瑪麗亞．艾塞非常成功的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她筆下的芙烈達．卡蘿既符合我們的印象，又具備自己的原創特色。這一切應該歸功於，瑪麗亞．艾塞是女性，她知道卡蘿並不總是在說真話，但亦理解，那些謊言都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