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oir | 如果馬男波傑克是本小說：金凱瑞《回憶與誤解》

如果馬男波傑克是本小說：金凱瑞《回憶與誤解》

Lizard

2021/03/26 12:00

《回憶與誤解》中文版書封。

　　馬男波傑克是一個活在平行世界好萊塢的過氣老馬，他總是在「horse around」（胡鬧），而他的創造者拉斐爾‧鮑伯─華克斯伯格曾引用金凱瑞的一句話說明波傑克的困境：「我認為所有人應該名利雙收，然後做他們夢想的事情，然後他們就能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答案。」這本書就是金凱瑞對於他胡鬧人生的答案。

　　作為當代奧林帕斯山裡眾多肆意妄為的眾神之一，金凱瑞無疑是最瘋狂的，沒有之一。許多喜劇演員用自己的笑臉與滑稽，讓觀眾能以最樂觀的方式看見生活中的黑暗與荒誕，像是金凱瑞的偶像卓別林，穿著小丑裝，做著勇者般挑戰惡龍的行為。有別於勇者高高在上，他們讓人感到更加親近。就像我們一樣，會受到各種誘惑而且會犯各種錯誤，並且時常失敗。悲劇是發現對抗的惡龍與自己的雙生關係，喜劇則是發現自己是正拿著襪子與玩偶玩耍而且樂此不疲的三歲小孩。

　　金凱瑞也是如此，他比多數喜劇演員更加出色與入戲，他也比其他人潛到了更深的黑暗，外部事件比如前女友的自殺以及媒體的追打不過是推手，這導致了前陣子他消失在螢光幕與大銀幕前。

　　他消失了，畫了很多張畫，還和作家達納‧培瓊（Dana Vachon）寫了這本小說，不，或者說是他的自傳，他刻意混淆兩者的區別。或許是因為他的腦袋早就不清楚，也或許是因為好萊塢本來就不適合腦袋清楚的人待，閱讀這本小說的過程，讀者的腦袋也會越來越不清楚。就像是闖進某種《大開眼戒》式的邪教聚會，我們聽著金凱瑞描述另一個金凱瑞的生活，並且將他周遭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娛樂圈人物做了另一個版本放了進來，凱西葛雷莫、葛妮絲派特洛、布萊恩葛瑟、西恩潘、查理考夫曼、安東尼霍普金斯……等等一大堆你聽過或沒聽過的娛樂圈人物，當然一定要提跟這個故事還有金凱瑞極為速配的尼可拉斯凱吉，他在這本小說裡就如他在電影裡還有電影外那樣瘋狂，因此對於他的描寫看來格外真實。畢竟，對觀眾而言，電影明星的作品加上電影明星的八卦，總和起來就是那個我們認為的「最真實的他們」。

　　換句話來說，與一般人不同，這些奧林帕斯諸神是誰，取決於我們「認為他們是誰」，而非他們自己認為自己是誰。我們所膜拜的是各種我們渴望卻達不到的形象，無怪乎後半段虛擬實境或明星建檔等科幻技術出來得如此自然。他們的生命並不取決他們的心，而是取決觀眾的心，而公司會利用高科技協助觀眾永遠記得他們：

　　「我們已經蒐集了你所有的數據，只要你說一聲，他們就能完成這部電影，連同下一部。至於你？你能休息一陣子，去畫畫。」

　　在金的視角外，還有一個沒名氣女友的視角，來看這些什麼都有卻無比空虛的大明星。這樣的視角意味著金凱瑞其實也有冷靜自覺的一面，如同他僅是描繪卻讓人感到諷刺的「健康生活」圖景。

　　這是一本令人眩暈的書，自小就有過動症且後來患上憂鬱症的金凱瑞用了大量的細節描與獨白，描繪著自己逐漸崩毀的生活，為了逃離這樣的崩毀，他逃向記憶、逃向愛情、逃向毛澤東、逃向虛擬實境、乃至於召喚外星人攻打地球。他信手拈來的各種資訊加上發生在好萊塢的背景，使得你不知道這些事情到底因為是瞎編的所以這麼扯，還是是因為好萊塢原本就已經這麼扯。一方面，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享受著萬人之上的崇拜與豪奢，另一方面他們又像青少年般易感脆弱，行為乖張自私，卻又渴求懺悔。

　　對台灣讀者特別有趣的是，在這部小說中金凱瑞接到一件來自查理考夫曼的案子，要他扮演文革時期的毛澤東，查理考夫曼還提到這個案子是來自台灣台北。讀者當然不會知道這是真是假，畢竟在好萊塢這個夢工廠每天都在造成千上萬的夢而且每天都將成千上萬的夢的倒進垃圾場。喜劇之王僅是從中倖存下來就筋疲力竭，甚至已經無力跟我們說早安、午安，還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