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12月,懷俄明州立監獄的276名囚犯創辦了名為《J-A-B-S》的監獄雜誌,它提供了一些新聞與大量的評論,封面為彩色印刷,插圖則是一個手持鵝毛筆的編輯。《J-A-B-S》誓言成為一份「非宗教與非政治」的刊物,而「公平」的價格讓每位讀者都能負擔:訂閱500年只要500美元的價格(或是選擇較為合理的1.2美元年費),監獄外的讀者就能一窺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自1800年以來,美國囚犯在監獄內創辦了數百份大小、形狀與壽命不等的刊物,懷俄明大學的監獄媒體數位化專案「American Prison Newspapers」展示了這種多樣性,收藏超過900多份(還在增加中)監獄刊物的副本。它傳達了受刑人與外界連結的重要意義,正如愛荷華州立監獄的《Presidio》編輯湯姆‧魯尼恩(Tom Runyon)指出,除了為囚犯提供新聞內容以外,監獄媒體還渴望將自己的文字當成「在牆壁鑿洞」的工具,以接觸外面世界的讀者們。
儘管各種監獄刊物的風格不同,但內容和目標卻很相似,他們報導監獄的活動,介紹當地有趣的人事物,並對假釋與教育等議題發表言論。以亞利桑那州的《The Desert Press》為例,它於1933年發行創刊號,上面寫道:「獻給我們在監獄內外的朋友,我們希望讓這份報紙成為一份輕鬆有趣的讀物,並值得公眾的支持。」兩年後,康乃狄克州的《The Hour Glass》創刊號呼應了「監獄報紙的存在理由」寫道:「激勵與鼓勵創意作品,在我們的環境內發展興趣,娛樂與啟發我們的朋友。」
30年後,新一代的監獄刊物依然肩負相同的使命。1961年,康乃狄克州的《The Bridge》提到了「自我表達」與「向公眾傳達想法和意見」的能力。肯塔基州立監獄的《Castle on the Cumberland》也聲明:「目的是為了展現人們的創意,希望它能帶給我們更多與社會之間的相互理解。」
想要同時滿足監獄內外的讀者需求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多年來監獄編輯們一直在努力達成這個目標。《Castle on the Cumberland》編輯勞倫斯‧史諾(Lawrence Snow)在1964年的一篇專欄文章〈監獄編輯的難處〉(Problems of the Prison Editor)解釋,遊走於「囚犯與自由公民之間的巨大鴻溝是一項極其困難的任務」,史諾寫道:「(一份監獄刊物)該如何運作才能使普通讀者相信,雖然罪犯暫時脫離了社會體制,但他們依然是屬於人類?它如何提出當今監獄體制存在的許多缺陷——其中很多是黑暗時代所遺留下來——又不會因官方阻止而停止出版,更不墮落成一份不重要的發牢騷刊物,導致離開的讀者比贏得的讀者還多?」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監獄內的新聞工作者往往規模很小,而且缺乏經驗。他們的工具與資金都很少,而且經常受到官方審查,也缺少真實有價值的評論。史諾提到,他們很少冒險行事,而是依靠「幽默且無害的故事,以及有關最近監獄籃球賽的專題報導」生存。
《監獄新聞》(Jailhouse Journalism)一書作者詹姆斯‧麥格拉思‧莫里斯(James McGrath Morris)指出,大多數的監獄新聞會讓當代讀者聯想到高中校刊,而不是獨立的地下媒體,這種過於輕鬆無害的內容使史諾很難受,他寫道:「這樣一份報紙或雜誌,只要在每一期盡可能多提到囚犯名字,就能讓他們很開心,而且也不會為管理部門帶來太多麻煩。如果印刷精美有大量圖片與色彩,甚至可能被監獄外的人所訂閱。然而,這樣的內容很少有人想讀。」
為了改善監獄報紙的樣貌,馬克‧梅奧(Mark R. Mayo)與史諾這一代監獄編輯積極尋求改變,有時還會在內部進行交流。梅奧指出,這是「囚犯之間的非正式協議」,這些交流包括報紙的內部流通,新聞故事的再發行,以及偶爾對彼此作品做出評論。梅奧解釋說,這種傳統促使監獄新聞「思想與想法的交流」與「共同信任基礎」的發展。此外,監獄報紙也透過自身競爭而蓬勃發展,許多刊物都曾報名參加美國監獄媒體競賽(American Penal Press Contest),並獲得殊榮。
這種監獄內外連結的時刻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達到巔峰,但在1990年代幾乎完全消失,全美各地的監獄報紙幾乎都停刊了,原因有很多:過度擁擠的監獄、頻繁的禁閉措施、預算限制與規定越來越嚴格的監獄官員等等。當莫里斯在1998年出版《監獄新聞》時,他做出了這個結論:「監獄報紙已經不再是監獄文化的核心組織。無論從哪種意義來說,它都已經成為監獄史上的一個歷史。」今天,大約只有25份監獄刊物仍然定期出版,在這個網路主導的媒體環境下,監獄媒體已經難以維持「為監獄內外的讀者寫作」的長遠目標。
原文出處:Js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