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女性候選人數量——民主黨初選有六位——但在一百多年前的1920年，懷俄明州的傑克遜鎮（雖然規模小得多）出現了美國最早期的全女性政府之一。

 

　　這群治理傑克遜這個惡名昭彰、無法無天的西部荒野小鎮的女性被稱為「襯裙統治者」（petticoat rulers）：1920年5月11日，由葛蕾絲‧米勒（Grace Miller）擔任鎮長，蘿絲‧瑰珀翠（Rose Crabtree）、梅‧德洛尼（Mae Deloney）、福斯蒂娜‧海特（Faustina Haight）和吉納維芙‧范‧弗萊克（Genevieve Van Vleck）擔任鎮議員，全女性候選人宣佈戰勝了全男性候選人。這次選舉吸引了該鎮有史以來最多的選民（傑克遜鎮於1914年合併），而且女性候選人大多以2比1的懸殊比例擊敗男性競爭對手。此外，蘿絲‧瑰珀翠的議員席次，甚至還是從自己的丈夫亨利手中贏來的。

 

　　吉納維芙‧范‧弗萊克的曾孫吉姆‧魯克斯（Jim Rooks）說：「她們當然清楚這一刻的重要性。但我認為她們根本沒有預料到，100年後的今天人們還在傳頌此事。」傑克遜霍爾歷史協會與博物館的執行董事摩根‧賈昂（Morgan Jaouen）說：「這是傑克遜鎮引以為傲的故事，自從女性當選以來便持續頌揚這段故事。」

 

　　不僅當地人對「襯裙統治者」的故事感到自豪，當時「全女性政府」的新聞也在歐美掀起了波瀾。《紐約先驅晚報》、《洛杉磯時報》大幅報導了這次選舉，甚至大西洋彼岸的倫敦《每日紀事報》也大肆宣揚「一個女性統治的城市，現任議員被自己的妻子擊敗」（根據文獻紀錄顯示，亨利對於敗選輸給妻子泰然自若）。

 

　　當時報紙的普遍共識是，隨著女性掌權，傑克遜將不會繼續容忍西部荒野的犯罪行為，這些地區以馬賊團夥、酒吧鬥毆事件、淘金者謀殺案而聞名。雖然大多數居民都奉公守法，但由於傑克遜鎮位處傑克遜霍爾山谷中心，因其與世隔絕的山區環境而素有「逃犯避難所」的稱號。

 

　　《傑克遜霍爾信使報》（Jackson’s Hole Courier）在1920年寫道：「每當在密西西比河和太平洋海岸之間發生嚴重的犯罪事件時，我們都能很有把握地猜測，兇手不是正在前往傑克遜霍爾的路上，就是早就已經逃到那裡。」

 

 

　　事實上，葛蕾絲‧米勒領導的政府並不是美國第一個全女性政府；堪薩斯州的奧斯卡羅薩（Oskaloosa）早在1888年就曾出現過，猶他州的卡納布（Kanab）則於1912年迎來自己的女性政府，但傑克遜鎮的故事似乎知名度最高。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時間點：1920年，女性參政成為焦點新聞，因為那年美國憲法第十九修正案生效，全美各地的女性終於贏得了投票權。不過，懷俄明州其實早在50年前（也就是1869年）就已經承認了女性選舉權，成為第一個這麼做的州，因此也獲得「平等之州」的美名。

 

　　傑克遜的全女性鎮議會在任命其剩政府職位方面也堪稱典範：瑪塔‧溫格（Marta Winger）被任命為鎮書記，埃德娜‧赫夫（Edna Huff）被任命為衛生所長，薇歐拉‧倫貝克（Viola Lunbeck）被任命為鎮司庫，而22歲年輕力盛的珀爾‧威廉姆斯（Pearl Williams）則被任命為警長。

 

　　《傑克遜霍爾信使報》在1921年5月報導威廉姆斯擔任警長的成績時寫道：「她表示在不久之前，她殺死了三個男人並親手埋葬了他們，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任何麻煩。」

 

　　事實上，威廉姆斯在出任警長以前只做過一份工作。在擔任警長期間，她大部分時間都負責把豬和牛趕出城鎮廣場，威廉姆斯在1983年的一次採訪說：「我有一匹馬，所以（全女性議會）認為我能負責把牛趕離小鎮。」她告訴侄子，其餘時間大多都是做文書工作，但偶爾也會把罕見的囚犯關進牢房裡。

 

 

　　米勒市長領導的全女性政府在三年任期內顯得非常有效率：在兩週之內，她們便把應收的稅款收齊，讓鎮金庫從200美元增加到2000美元（先前的男性領導者根本沒有花心思去收稅）。她們劃分了廣場周圍的街區並安裝電燈，打造了一個更堅實的混凝土城鎮廣場。女性議員還考量到傑克遜需要合適的地點進行哀悼，兩位女士（官方會議記錄都只描述她們為「議員」）買下了一塊40英畝的土地，這裡後來成為了阿斯彭山公墓（Aspen Hill Cemetery），並且修建了一條通往墓園的道路。她們還制定了一些禮儀規定，例如禁止在公共區域放牧（當然必須感謝威廉姆斯的協助），以及限制隨意引燃鞭炮和其他炸藥。

 

　　為什麼這些女性會想要出來統治小鎮呢？范‧弗萊克家族的另一個後代蜜雪兒‧魯克斯（Michelle Rooks，吉姆的妹妹）說：「這是最務實的做法：我們需要這些東西，不如就我們自己來做。」

 

　　然而，雖然葛蕾絲‧米勒領導的全女性政府很成功，卻沒有成為一個延續下去的典範。賈昂指出，傑克遜鎮直到1980年代才選出另一位女性議員；直到2001年該鎮才選出另一名女性鎮長珍妮‧傑克遜（Jeanne Jackson）；莎拉‧弗萊特納（Sara Flitner）於2014年當選，任期兩年，她是傑克遜鎮的另一名女鎮長。賈昂說：「我確實認同（襯裙統治者）對年輕女孩和女性來說是激勵人心的故事，但它沒有成為一個標準或途徑，讓這種情形變得正常化且被人們接受，女性依然需要更多努力才能得到領導的權力。」

 

 

　　懷俄明州近年來在性別方面經歷了一段艱難時期，根據美國婦女與政治中心指出，在州立法機構任職的女性之中，平等之州的排名排在末段班的第48名。

 

　　為什麼1920年代的政治成果沒有延續下去？賈昂認為需要更深入探究的問題是「為什麼當初人們會選出襯裙統治者？」答案很微妙：全女性政府的出現並不是對女性主義的回應，而是時空背景使然。雖然競選對手都是男性，但她們其實是被選去做當時不太有人想做的事情，賈昂說：「當時的人們專注在其他事情上，例如農業和謀生，他們不一定有時間履行公民義務。」

 

　　專家推測，過去一個世紀懷俄明州的女性政治地位變低，部分原因是該州從拓荒領地轉為定居州。當葛蕾絲‧米勒的團隊執政時期，公地放領（一直持續到1927年）依然是獲取土地的可行方式。在那個時代，男性的重心放在其他方面，擔任政治要角並不是首選。當然，除了性別歧視與認為女性不應該領導的老舊思想以外，也受到其他各方面的因素影響。

 

　　雖然「襯裙統治」感覺像是曇花一現，但如今「全女性政府」的痕跡依然留在傑克遜鎮。葛蕾絲‧米勒的牧場還屹立不搖，目前屬於國家麋鹿保護區的一部分；吉納維芙‧范‧弗萊克的故居現在是「吉納維芙咖啡店」（Café Genevieve）；蘿絲和丈夫亨利‧瑰珀翠擁有的飯店（復刻版），現在是名為「瑰珀翠街角」（Crabtree Corner）的零售場店。范‧弗萊克家門廊拍攝的1920年鎮議會合照，也在鎮上的酒吧、餐廳和雜貨店內隨處可見。

 

 

原文出處：AtlasObscu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