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網路先知:一個圖書館員夢想著信息網路化的故事

文獻學的創始人,也被稱作「信息科學之父」的保羅・奧特萊。

 

譯者|Mumu Dylan

 

  網際網路被認為是電腦時代的一項關鍵成就,但正如之前任職於紐約時報的亞歷克斯・賴特(Alex Wright)在經過詳細研究考證的《編目世界》(Cataloging the World)一書中所示,網絡這個概念早於數位技術。在十九世紀末,比利時的圖書館員保羅・奧特萊(Paul Otlet)構思方案來收集、儲存、自動檢索和遠端分享所有人類的知識。他的想法與現今網站上信息儲存和網絡化明顯可堪比擬。

 

  儘管如今多數人已經遺忘奧特萊,但賴特極具說服力的研究則讓人相信,奧特萊理應在那些網路概念發明者之中列名。賴特從廣大的排序規則和編目信息論述範疇中,找到奧特萊的位置。為知識編列摘要可以追溯至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的《博物志》(Natural History)和瑞士博物學家康拉德・格斯納(Conrad Gesner)的文藝復興時期收藏品,即便這些摘要通常沒有附上引用來源。

 

保羅・奧萊特(1868-1944)

 

  奧特萊試圖嘗試收集一切事物,包括報紙、書籍、小冊子、照片,並制定出歸類的方法,可匹敵杜威十進制系統。賴特訴說了一個關於老年人辛酸的故事,或許還有點老糊塗,奧特萊堆放水母在海灘上,然後在上面放置帶有59.33數字的索引卡:在他發明的國際十進分類法(Universal Decimal Classification)中這串代碼代表腔腸動物。奧特萊想像了「Mundaneum」計劃,一個知識的儲存庫。這項計劃的核心是《國際書目》(Universal Bibliography),超過十五萬個條目的索引卡放置在文件櫃裡。意識到這樣的系統將會需要多大的空間和人力的需求,奧特萊主張應該將文件微型化(微縮膠卷)和規劃自動系統來找出信息位置,就如蒸汽龐克(steampunk)的搜索引擎。這些知識他認為可能是由電台播放給使用者,並儲存在一個稱為「Mondothèque」的工作站,裡頭配備微縮膠卷閱讀器、電話、電視和電唱機。

 

  而這一切都可與今日的軟體及硬體有關聯,但賴特也承認這兩者的比較也僅限於此。奧特萊的願景與當時的社會氛圍是一致的:集中化、嚴密管理和層級管理。這與分散式、自我組織的點對點網路有相當程度的不同,直到1960和1970年代,反傳統文化塑造出的個人電腦革命才使之成為可能。

 

奧特萊的「世界宮殿(Palais Mondial)」

 

  這個故事真正的重點並不是網路的由來,而是關於烏托邦世界秩序的夢想,許多約莫在十九世紀結束至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人們都曾共享。這是奧特萊宏大的願景,而他的收藏和編目僅僅只是工具。1919年,奧特萊得到曾在1913年榮獲諾貝爾和平獎的國際主義政治家亨利・拉方丹(Henri La Fontaine)背書,成功地請求比利時政府資助在布魯塞爾建造用來容納收藏的雄偉博物館的計畫,他將這個空間稱作世界宮殿(Palais Mondial)。這兩個男人夢想一個屬於所有人類的「知識國會」,其中知識組織的方式將會有助於邁向哲學家奧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提倡的理念,一個由理性治理的社會。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構想為國際聯盟和聯合國鋪路,儘管1919年的巴黎和平會議選出在中立國瑞士的日內瓦成立國際聯盟而非布魯塞爾,曾讓奧特萊感到不滿。但他們的目標是更遠大、烏托邦式和奇特的。進步思想家像是H.G.威爾斯(H. G. Wells)期望在二次大戰期間成立世界政府,不過奧特萊的計劃似乎經常從世俗中脫離出來。他們開始偏離到神秘主義理念超越人類精神,經過神智學的影響,奧特萊開始想像學習的傳遞,不僅是透過仔細研究文獻,還可以藉由佈告與展演中的象徵視覺語言來展現。

 

「Mundaneum」的模樣

 

  在1920年代末期,他和建築師柯比意(Le Corbusier)構思了一個計劃,以實現將世界宮殿建造成一個充滿神聖具有象徵意義的建築群體「Mundaneum」,使它像是一座圖書館聖殿。賴特俯瞰著這些思想的實際傳承:在這裡奧特萊的前輩不是格斯納而是義大利哲學家托馬索・康帕內拉(Tommaso Campanella),他在1602年描述「太陽之城」,市民從龐大複雜的壁畫裡吸取知識。奧特萊的夢想從這方面看起來像是倒回到新柏拉圖主義諾斯底主義,也期待著資訊化時代和網際網路。也許不讓人意外,政治家們始終不信服,這也注定奧特萊遭遇的挫折和最終的失敗。

 

奧特萊所設計的信息層級結構

 

  現代化的能力可以在線上讀取牛頓所著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想必可以讓奧特萊感到高興;但有這麼多的網路流量是關於貓咪或是色情,也會讓他徹底絕望。而他已經絕望夠多次了:實際上「Mundaneum」的建造,從來沒有超過主建築世界宮殿的任何一個角落,而且政府在1924年要求他離開,以騰出空間給橡膠展覽。在1934年失去編目計劃的資金後,奧特萊依然在住所的角落堅持著,直到1940年納粹入侵摧毀了大部份的收藏。

 

  其他腐朽的收藏,幾十年來散落在布魯塞爾的各個建築物裡;而倖存下來的收藏,現在謙虛地躺在新的「Mundaneum」,一個位於比利時蒙斯的舊車庫。但還有另一個「Mundaneum」在布魯塞爾:在Google歐洲辦公室的一間會議室被賦予了這個名字。這是對奧特萊一個合適的致敬,而賴特撰寫的這本著作也是。

 

 

 

 

原文出處:《Nature

 

書籍資訊

書名:《編目世界:保羅奧特萊和資訊時代的誕生》(Cataloging the World: Paul Otlet and the Birth of the Information Age

作者:亞歷克斯・賴特(Alex Wright)

出版: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日期:2014年

 

 

圖片出處:

hiseo.frDaily MailWired香港矽谷Computer History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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