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巾與種族主義-黑人也能變成印度人的故事

吉姆克勞法泛指1876年至1965年間美國南部各州以及邊境各州,對有色人種實行種族隔離制度的法律。 

譯|Mumu Dylan

 

  網路上掀起一股盜用文化的爭議,前陣子有伊基‧阿塞莉娅(Iggy Azalea)與白人男同志的話題,更早之前麥可莫(Macklemore)及哈林搖也曾掀起一波討論熱潮。我們不妨把時間拉回吉姆克勞法(Jim Crow laws)實行的年代,談談當時不同膚色的人種之間的文化模仿現象。

 

  南亞裔美國人數位典藏(SAADA)的董事會成員馬南‧德賽(Manan Desai)寫道,在20世紀中葉,頭巾被有色人種用來當做「混淆膚色」的工具。

 

  在當時,美國對於種族的概念只簡單地分為黑人和白人兩種,在某些地方,只要你能假扮成黑人以外的種族,就能逃過許多的歧視。因此,無論是外國人或是非裔美國人,許多的有色人種,都用偽裝來做為他們生存的方式,有些人偽裝是為了在種族歧視的社會下生存,有些人是為了做政治性的宣言,還有一些表演藝人和商人,用此方法來賺取本來無法得到的名聲和金錢。

 

 

在吉姆克勞法實行的年代,當南亞學者古纳拉特纳旅行到美國南方的時候,用頭巾來防止不必要的騷擾,並且他開始建議其他人模仿他的行為。

 

 

  一條頭巾讓每個人都能成為印度人 

 

  錢德拉‧達摩‧塞納‧古纳拉特纳(Chandra Dharma Sena Gooneratne)在1920年代於美國的芝加哥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他來自錫蘭(現在的斯里蘭卡),他在美國巡迴演講,宣揚廢除種性制度的必要性和印度應該獨立脫離英國統治的理念及其他的議題。

 

  在最近談到古纳拉特纳的文章中,德賽提到像古纳拉特纳這樣來自亞洲或非洲的訪問學者時常害怕受到反黑分子的歧視對待。這些人多來自殖民色彩濃厚的國家,為了生存,他們在種族歧視的環境中找到了一條出路。

 

  古纳拉特纳就是其中之一,在吉姆克勞法實行的年代,當他在旅行到南方的時候,使用了頭巾來防止不必要的騷擾,並且他開始建議其他人模仿他的行為。德賽這樣寫道。

 

  「任何亞洲人在美國都能夠藉由在頭上繞幾圈麻布來防止膚色歧視的狀況。」德賽引用古纳拉特纳的話:「一條頭巾把每個人都變成印度人。」

 

  等等,現在我們來探究一些細節:頭巾並不只是印度專屬的象徵,在中東、東亞和北非等地都可以看見它的蹤跡。但這可以被視為印度的種族標記,德賽提到,十九世紀在北美發生的暴力攻擊錫克社區的事件,可見南亞裔人士並不是完全能夠避免種族歧視的問題

 

 

  頭巾戲法:一種政治宣言

 

  我曾與歷史學家兼范德堡大學教授的保羅‧克萊默談過,他發現非裔美國人也使用頭巾。他們有時會還會再加上長袍、口音並且刻意表現出某種鮮明的性格來偽裝自己,進而避開隔離法和各種形式的歧視。他寫了關於黑人信義教會的傑西‧路特(Jesse Routté)牧師所做的事情,這件事被克萊默稱為「頭巾戲法」。

 

經過在阿拉巴馬州的「頭巾戲法」後,牧師傑西‧路特的照片被刊登在報紙上。

 

  路特曾到阿拉巴馬州旅行,包著頭巾和穿著長袍,然後講話裝口音,他馬上意識到這樣子很容易瞞過大家,還有人誤以為他是一名外國來訪的高官,並接納他

 

  克萊默說:「然後這件事在1940年代產生了病毒式傳播效應,其中有記者選了這則新聞,就變成人們都在談論的多采多姿故事。」他接著說:「當文章出現在紐約時報上,人們開始斥責其他情況的例子。」

 

  克萊默說:「他並不是第一個順利完成這件事的人,所以這不完全是一件新鮮事。」

 

  但克萊默說路特是第一類非裔美國人佩戴頭巾的唯一代表──這樣做是為了進行一個政治宣言的那類人。

 

  路特是在造訪阿拉巴馬州莫比爾後才開始這項實驗,在1943年一趟家庭旅行,他對於自己所遭到的待遇非常不滿。

 

  「我在這裡受到種族歧視,在那裡也是,種族歧視存在於所有地方,而我不喜歡受到歧視的對待。」他這樣告訴記者。

 

  所以他在1947年帶著一項計畫回去。

 

  在他登上開往阿拉巴馬州的火車之前,他穿上金色耀眼的頭巾和天鵝絨長袍,當火車在午餐時間抵達北卡羅萊納州時,Routté走到用餐的車廂,唯一的空座被兩名白人夫婦佔據。

 

  其中一名男子說:「嗯哼,看我們找到了什麽?」路特用他最會的瑞典口音回答(他是伊利諾伊州一間瑞典信義會大學唯一的黑人學生)說:「我們在這裡是善意和愛的使者。」令在座的人們目瞪口呆。

 

  而這樣的混淆似乎在路特此行接下來的部分起了作用,他走訪了警察局、商業協會和商家,並像皇室般的款待。

 

  當他在一家高檔餐廳用餐時,他詢問店員如果「黑人紳士進來這裡並坐下來用餐」會發生什麼事情,店員回答:「沒有黑人敢來這裡吃飯。」

 

  「我只是摸著下巴然後點了我的甜點。」他這樣說。

 

  之後他回到了紐約,路特說這趟旅程感覺像是「深入敵軍後方的傘兵」。

 

《紐約時報》刊載傑西‧路特在阿拉巴馬州這段旅程的故事。

 

  他的兒子路德‧路特(Luther Routté)現在已經七十四歲,他表示雙親(在哈林區和長島著名的社區積極運動家)不間斷的在做「社會實驗」,試圖找尋他們在世界上看到各種偏見的解決方案。而這項實驗粉碎了「黑人天生處於弱勢,並需要受到次等對待」的迷思

 

  「他並沒有改變膚色,僅僅只是改變衣著打扮,而其他人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正常人。」路德‧路特這樣說,他跟父親一樣已經擔任信義會牧師長達二十五年。從這些例子中,你可以發現種族歧「視」,也是一種視覺的疾病,呼應前一句,其實膚色沒有改變 但只用衣著就騙過了眾人。

 

  透過「頭巾戲法」,路特基本上讓自己從帶有威脅的身分轉變為貴賓──成為一種無形的黑。

 

  克萊默談到吉姆克勞法說:「外國人有一種豁免權,他們不必去理解這些規則,他們也不必去服從這些規則。」

 

 

  國王、貴族和學者

 

  克萊默提到的第二種類別是表演者呈現一種「異國情調」的人物-某些東西將他們識別為外國人和帶有神祕感的美國流行文化,這些人有他們自身的利益考量。

 

  像是哈林區夜店老闆迪基‧威爾斯(Dicky Wells)自稱為「曼哈頓國王」,並開始與白人顧客經常到拿索和古巴郵輪旅行。來自伊利諾伊州的約瑟夫‧唐寧(Joseph Downing),自封為「貴族王子喬維達」,做為白人銀行家的金融顧問,並通常頻繁進出在邁阿密和棕櫚灘最豪華的酒店。

 

  然後還有庫爾勒‧潘迪特(Korla Pandit)。

 

  潘迪特是一位音樂家和電視名人,許多人認為美國音樂家李伯拉斯(Liberace)的表演形式是源自於他。在電視上,潘迪特彈奏哈蒙德風琴同時還有煙霧環繞在他周圍。他會神秘的凝視著鏡頭,用他的眼神將觀眾牢牢地鎖在他虛幻的懷抱之中。

 

  報章雜誌將他譽為「法國歌劇演員與印度的結合」,是降臨於遠方的「新德里之子」。在好萊塢,他發行了個人專輯,並且擁有自己的電視節目,還有大批的粉絲追隨。他是「庸俗、新奇的戰後音樂風格」之父,德賽在流行文化期刊即將刊登的文章上講到關於潘迪特時這樣寫道。

 

KTTV的海報宣稱庫爾勒‧潘迪特來自印度新德里。

 

  不過有件小事必須要說:庫爾勒‧潘迪特並不是印度人。

 

  事實上,他的本名是約翰‧羅蘭‧里德(John Roland Redd),父親是密蘇里州的非裔美國牧師。當他1949年搬到加州時在一個廣播電台開始工作,他用的名字是胡安‧羅蘭(Juan Rolando)。

                             

  佛列克‧金克萊爾(Freek Kinkelaa)幫庫爾勒‧潘迪特運作網站,但他從未見過潘迪特,潘迪特在兩人終於能夠會面的前幾個月過世了。現在,金克萊爾正與電影製片人製作一部關於這位音樂家的紀錄片。

 

  里德,他的墨西哥身分是胡安‧羅蘭,在1944年在墨西哥娶了名叫貝兒的白人女子。金克萊爾說:但很快的,有鑑於許多不利於墨西哥人的報導,貝兒幫助里德從胡安變身為潘迪特-「印度人,也許並非純白種人,但膚色足夠吸引更多的聽眾。」

 

舊雜誌封面上刊登庫爾勒‧潘迪特和他的家庭。

 

  做為白人足夠有其特權

 

  「特權,如果你要這樣稱呼他,因此獲得了大量的聽眾,尤其是女性聽眾。」金克萊爾這樣說,如果他被認為是非裔美國人或是拉美裔,就不會有這樣的特權。他是首位有個人電視節目的黑人男性,洛杉磯雜誌的記者R.J Smith這樣寫道。

 

  他擅於操作群眾──用他專屬的夢幻眼神,他的格言用語和背景故事,變得越來越神奇,庫爾勒‧潘迪特塑造了一個令人陶醉的人物,並且用各種方式加強他「異國情調」的特色-由翩然起地的交際花與大象雜揉而成的形象。

 

  「非常神奇的是,異國情調的想像將聽眾帶去了一個原始的地方,他們似乎過電視和唱盤,離開了位於郊區的家,來到了遠方的異地,」德賽寫道。但是儘管他避免了一套膚色限制的法案,另一方面卻踏進了「冷戰開始時的另一套種族新限制中」。

 

  我們來猜猜看潘迪特對於自己假冒的身分到底了解多少呢?

 

  「我相信庫爾勒和其他美國人一樣,對於印度人根本一無所知」金克萊爾說。「異國風情」被認為是一個商業術語,它提供庫爾勒和他的職業生涯性各種可能性,他把全部都交付給它,幾乎讓自己沉浸在裡面。

 

  潘迪特確實讓自己沉浸在他的新身分之中,以至於連他的車牌都寫著「我是庫爾勒‧潘迪特。」金克萊爾說。即使在潘迪特由他兒子簽字的死亡證明書上,種族欄位填著「白人」,連他的家人都認為這是它的種族。(諷刺的是,在1923年,美國最高法院判決限制南亞移民獲取公民身分,精準的理由是印度人實際上並不是白人。)

 

 

  儘管如此,在當時,對許多非裔美國人來說,可以不被看作是黑人就已經夠了,這些人被克萊默歸類到最後一類,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卻也是最普遍的一群人。這些非裔的美國人,偽裝成外國人並不是為了要彰顯出隔離政策或是成為家喻戶曉的電視明星,他們只是想要避免日復一日的種族歧視。

 

  頭巾使他們隱姓埋名。克萊默說:「這整件事情全部的重點就像是發動一場無形的游擊戰爭。」

 

  透過戴上頭巾,他們跨越了吉姆克勞法制定的顏色界線,然後筆直的進到一個種族不明的境界。

 

 

 

原文出處:《N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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