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當你的父母都是藝術家時，要反抗父母就不能靠成為藝術家。」
「可能會去做些例如算數學的事情。」

 

 

　　在第三十七屆東京國際影展與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合辦的交流活動上，畢業自印度電影電視學院（Film and Television Institute of India）的印度女性導演帕亞爾‧卡帕迪亞（Payal Kapadia）笑著對是枝裕和說，她成為電影導演其實不是那麼必然的事情。卡帕迪亞在2024年拿下坎城評審團，打破影史記錄讓印度大放光彩。但她大學念的是經濟系。

 

　　即便母親是印度大名鼎鼎的藝術家娜莉妮‧馬拉尼（Nalini Malani），卡帕迪亞卻從未把做藝術放在自己人生志願中。

 

　　「我媽小時候會帶我去看很多電影，特別是紀錄片，因為她有很多拍紀錄片的朋友，但老實說我當時不太理解我到底看了什麼。」

 

　　「我很幸運有這樣的機會，儘管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卡帕迪亞的父親是藝術史學家與策展人約翰·派納佩爾（Johan Pijnappel），他曾專注於亞洲影像藝術的考察，並曾在1999年陪伴娜莉‧妮馬拉尼前往日本福岡擔任其顧問。他的研究既是文化也是歷史，你很容易就能理解何以卡帕迪亞2021年首部記錄長片《我們一無所知的夜晚》（A Night of Knowing Nothing）對歷史的關懷還有形式的掌握上如此立體，透過一名女學生的獨白，她不只談電影，也在談政治，不只是傾訴與男友的愛情困境，也是對印度種姓的批判。

 

　　而她毫無顧忌的使用了虛構角色進行敘事，這點讓人相當訝異。因為片中女學生的話語如此真實，事實上這裡頭也有許多的確也是她朋友甚至是卡帕迪亞自身的經驗──身為一名在印度學電影的女性。

 

　　該片獲得2021年坎城的金攝影機獎，而三年後卡帕迪亞則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並帶來了《你是我眼中的那道光》（All We Imagine as Light）。但即便卡帕迪亞後來表現如此優秀，她也曾受到過巨大挫折。就像是枝裕和已是國際大導但仍然因為日劇《舞妓家的料理人》（Kiyo in Kyoto. 2023）而飽受批評一樣。

 

 

　　卡帕迪亞大學時期遊歷各種電影節，並接觸狂野的實驗電影後，才把拍電影納入生涯考慮。大學畢業後，印度電影電視學院拒絕了她，而她咬緊牙關做了五年助理導演，什麼都拍什麼都做後，再次鼓起勇氣決定要再試一次。就像現場的是枝裕和承受著「生理男不懂女性」的責罵持續鑽研與拍攝他的下一部改編日劇《宛如阿修羅》（Asura. 2025），卡帕迪亞的電影之路在挫折中越來越堅定。

 

　　「這一切太悲慘了，我告訴我自己。」

　　「我一定要重新申請。」

 

　　而之後她不只成功申請進入印度電影電視學院 ，還在該學院裡系統性的如耕田般犛過各國經典電影，從印度的薩亞吉雷乃至於蘇聯的艾森斯坦，再到香港的王家衛與台灣的楊德昌，當然還有她眼前的是枝裕和以及河瀨直美等多位導演的作品，課堂上的老師甚至介紹給他們川端康成，儘管她比多數同學都大，但他們都樂在其中，她也因此找到許多一起拍片的長期夥伴，無論是剪輯師、混音師、調光師等長期合作的工作人員......

 

　　「我喜歡跟一樣的人工作。」

 

　　在他們所處環境下，沒有什麼比與值得信賴的夥伴團結奮鬥更重要。卡帕迪亞提到，印度獨立電影製作環境相當惡劣，即便有同學想像她一樣製作電影，卻還是得為了生計去加入像是《雙雄起義》（RRR）那樣的商業電影的劇組。她開拍第一部片的時候，大家根本不知道錢在哪。身為學生，2015年他們一邊抗議政治力進入校園影響學校運作，一邊拍攝試圖留下所有活動記錄，卡帕迪亞還因為深度參與學運而被校方剝奪獎學金，幸好後來得到法國的資金協助，而到了第二部片的時候同樣也是必須仰賴跨國聯合製片以及印度合拍片的稅收優惠政策。

 

　　然而批評歸批評，建設也要建設，除了指出環境的問題外，卡帕迪亞與是枝裕和也討論了身為電影人如何在工作流程上更能改善環境的方式。

 

 

　　是枝裕和承認他身為男性，他無法徹底擺脫身為男性視角的侷限，甚至光是覺得自己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就是一種傲慢的想法，而他所能做的，就是把田野調查的工作做好，比如拍攝《舞妓家的料理人》時，他發現大眾的文化印象與實際的歌舞伎町其實有巨大落差，而他也努力持續學習，持續在作品裡探索女性的多元面貌，因為人本來就擁有複雜的感情、個性、經歷。

 

　　卡帕迪亞則表示，雖然她是女性，然而她在身分上也有多種特權，無論是種姓、階級、還是語言，印度是個有超過二十種方言的國家，但在電影呈現裡經常忽略這一點，這會是她想在作品裡呈現的，而女性如何在這種高度差異化下環境求生，諸如各種種姓制度、宗教、階級、語言、種族下的不平等的困境，是她感興趣並希望能捕捉到的。

 

　　由海鵬電影代理的卡帕迪亞的新片《你是我眼中的那道光》將在年底於台灣上映，屆時我們可以更具體的看到卡帕迪亞的成長，而明年一月我們也將在NETFILX看到是枝裕和的新版《宛如阿修羅》。

 

影劇資訊

《你是我眼中的那道光》（All We Imagine as Light）─Payal Kapadia，2024[台灣]

《宛如阿修羅》（阿修羅のごとく）─是枝裕和/Netflix，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