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Mumu Dylan

 

　　幾年前，史丹佛大學的歷史學家艾莉森・霍布斯（Allyson Hobbs）與她最喜愛同時也是家族中最擅長說故事的阿姨聊天。霍布斯在聊天過程中才得知，原來她有一個從沒聽過也沒見過的遠房親戚。

 

　　而這正是該名表親所想要的結果。

 

　　霍布斯遠在加州的表親自從高中畢業後，在母親的堅持下，就一直以白人的身分生活著。霍布斯說：「她事實上是黑人，但膚色看起來就像白人。她的母親決定為她做最好的選擇，於是讓她從芝加哥搬到遙遠的洛杉磯，並且偽裝自己是白人女子的方式過著生活。」

 

　　霍布斯繼續說道：「她的母親確實認為這是自己能為女兒做的最好打算。她相信，不必以黑人女子的身分生活在南芝加哥，可以提供女兒更好的機會。」

 

　　年輕的表親就這樣在加州跨越種族界限（passing）「變成」白人般生活。後來她嫁給了白人男性，並且生了從來沒有人知道有黑人血統的孩子。然而多年以後的某一天，她的電話響起⋯⋯

 

　　原來是母親帶來一個令人痛心的消息：她的父親病危，並希望她能夠儘快趕回家裡與父親道別。但這名表親回應：「我沒有辦法回去，我現在是個白人女子了。」最終她錯過了父親的葬禮，並再也沒有見過母親和其他的兄弟姐妹。

 

　　聽完故事後，這件事不斷的縈繞在霍布斯腦海裡，這讓她認識到過去許多年所聽說的跨越膚色事件原來與利益有關，許多人期望轉頭背棄黑人的身份。但經過她的研究，她才明白到還有其他經歷的關鍵部分：「寫出跨越膚色界限的歷史就等同於寫一部失去的歷史。」

 

 

 

 

誰是你的族人？

 

　　失去自我、失去家庭、失去種族共同體、失去在奴隸思想解放前，能夠誠實回答那些黑人相互問起的問題的能力：「誰是你的族人？」

 

　　「那些家族笑話和口述的家族歷史，在每個家庭間都有，並重複的一代傳著一代。但那些跨越膚色去偽裝的人都失去了這些故事。」霍布斯說。她想到如果他的家族裡有這麼一個跨越膚色偽裝成白人的故事，那麼一定有其他的家族也有著類似的事情。

 

　　霍布斯在博士論文中開始撰寫關於跨越膚色界限的現象，並被鼓勵將它集結成書。論文最終出版成為《選擇的流亡：在美國的種族跨越歷史》一書，透由個人觀點的經歷來闡述跨越膚色界限的歷史。

 

 

　　當霍布斯開始研究後，這些故事便如雪片般迅速地飛來。像是曾經有個名叫西奧菲勒斯・麥基（Theophilus McKee）的紐約客，成年後他選擇作為白人般的生活著，直到有天他站出來爭奪美國南北戰爭退伍軍官約翰・麥基（John McKee）上校的巨額遺產，因為他是上校留下的唯一一名有色後裔，他申請索賠並與兄弟姐妹在法庭上的遺產爭奪戰，一時也成為全國性的新聞。

 

　　類似的故事還有哈里・墨菲（Harry S. Murphy），他被指揮官認定為白人並加入了後備軍官訓練隊成為軍校學生，後來被指派進入密西西比大學學習。霍布斯笑著敘述這個故事：「哈里在那一年中度過快樂的時光，他參加了大學內的舞會、在田徑場上競賽、與白人女孩約會，還被大家公認為絕佳的舞者。」多年以後，密西西比大學正在為了不讓詹姆斯・梅雷迪斯（James Meredith）註冊成為他們的首位黑人學生而吵得不可開交時，哈里・墨菲興奮的爆料：「密西西比大學正在打一場他們都不知道早在好幾年前就輸掉的仗。」

 

　　再來則是一個關於艾爾西・羅克斯伯勒（Elsie Roxborough）的悲傷故事，這個美女出生於著名的底特律家庭，並且成為密西根大學裡第一個入住宿舍的黑人女子。後來他嘗試在加州從事演藝工作，接著搬到了紐約居住並化作一名白人女子生活著。但她父親不贊成她的選擇並拒絕資助她，最後羅克斯伯勒（當時化名為蒙娜・馬奈）選擇自殺。當她悲傷且膚色同樣淺白的姊姊來認領屍體時，為了保護妹妹的秘密被發現，她也假扮為一名白人女子。而羅克斯伯勒的死亡證明上面也宣稱她是一名白人。

 

 

 

重回黑人社群？

 

　　霍布斯說她從研究中瞭解到一件事情，當她鑽研得越深就會發現「偽裝成白人」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單一孤立的行為。這需要其他人願意為你保守這個秘密，以及你原生社群的人們願意讓你脫離這個群體，即使這樣的行徑很傷人。

 

　　1952年，雜誌《Jet》發表了一篇文章，預測跨越膚色界限的趨勢正在減弱，至少在有經濟能力的黑人民眾中是這樣。這篇文章認為，「經濟健全且有機會偷渡膚色的黑人，寧可做高社會階級的黑人，也不要當低社會階層的白人」。

 

　　但《Jet》雜誌預測得太早了些：跨越膚色直到許多年後才真的過時，它始終是種族尖銳切割下的一種習慣。隨著更多樣化的美國崛起，成長茁壯的多元文化運動，堅持人們有承認他們身上一切種族淵源的權利，這才讓跨越膚色界限的行為真正走入歷史。

 

 

 

書籍資料

書名：《選擇的流亡：在美國的種族跨越歷史》（A Chosen Exile: A History of Racial Passing in America）

作者：艾莉森・霍布斯（Allyson Hobbs）

出版：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日期：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