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oir | 咦？等等，瑪莎，總統會回信？《親愛的歐巴馬總統》

咦？等等，瑪莎，總統會回信？《親愛的歐巴馬總統》

Gerda

2019/03/27 00:01

在《大衛‧萊特曼：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節目中，巴拉克‧歐巴馬提到自己卸任美國總統後的小煩惱。

　　在《大衛‧萊特曼：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節目中，巴拉克‧歐巴馬提到自己卸任美國總統後的小煩惱──時間差調整不過來：「現在還是很多人會來跟我說，可以一起做點什麼事。我說好啊，什麼時候開始？對方回答，很快就要開始。我說，OK我今天下午兩點有空。然後他們就說，不不不，沒有那麼急。」

　　長達八年的總統任期裡，歐巴馬習慣了「很快」就是「今天」、「立刻」、「馬上」做出決策的意思。回到「民間」生活之後，沒有攸關全國人民生死的大事追著他跑，就像移民到一個時間撥得很慢的新國度。什麼都能慢慢來，可以看看書，可以上或者不上電視節目。

　　換句話說，在這八年期間，歐巴馬堅持每天都要讀幕僚整理出十封來自老百姓的信，並且想好如何回信給對方，某種程度也像奇蹟。有些政治人物連每天早上固定時間起床進入辦公室都做不到，歐巴馬卻在治理世界強國的同時，每天還閱讀十封沒權沒勢、有些人可能會直接說他／她們無關緊要的人寫來的信件，而信件本身有時也沒有什麼太具體的訴求，只是一種對現狀無助的呼告：有人說她非常努力工作卻在教師裁員潮中失業了，有人說他好好一個女兒從軍之後自殺身亡，有人身為奧茲維辛集中營倖存者的後裔，非常擔心川普當選移民會受到殘虐的對待…

　　絕大部分信件都以「我知道其實你不會看見」、「我知道寄出這封信只會收到自動回覆」開頭，寫信的人並沒有百分之百指望美國總統真的會看見自己寫的這封信。儘管歐巴馬幕僚辦公室有著「每日十信」計畫（10LADs）這樣琅琅上口的宣傳，絕大多數寄信的人們，不管支持或者不支持歐巴馬，直到收到回信之前，都並不覺得他們的心聲真的會被聽見。

　　那麼這些人抱著什麼心態寫信給自己國家的總統呢？被裁員的教師知道問題所在：她希望政府能夠正視美國公立教育資源與其他國家相較嚴重短缺的問題，別讓有志教育的人們從教育界流失。她沒有主張自己是很棒的教師所以政府應該還她一份工作，她也沒有向總統要求什麼特權，只是單純的想向白宮裡的人說，這社會有問題了。十九歲女兒自殺於空軍基地的父親，甚至沒投票給歐巴馬過，他的信件只是傳達了純粹的憤怒，在無法成眠的夜晚，這位父親坐在電腦前，決定把氣出在國家首領身上，他大肆抱怨女兒沒被騙去從軍前明明就很開朗，軍方卻在女兒出現憂鬱症狀的時候苛扣她的醫療保險，讓她無法順利諮商，最後莫名其妙死了也沒人來致意，「我的寶貝好端端的出門去最後被裝在棺材裡送回家是什麼意思！？寫這封信是要以後別再有人跟我們家一樣門鈴響起說孩子死在軍營裡。」育有兩個小孩的職業婦女，在信件中鉅細靡遺描述自己如何與丈夫努力打拼，如何努力取得大學學位，最後卻連小孩的托兒所費用都付不起，甚至買不起機票帶孩子去看得癌症的外公。她沒有要白宮伸出援手救她，而是說起歐巴馬競選時，她多麼驕傲的帶兒子去投票所，希望能成為一生一世的光榮回憶，接著她又說，知道自己妄想寫信給總統很傻，但在這個國家不管多努力，在公共托育資源不足的狀態之下真的很難育兒。

　　這些信件揭示的其實是美國社會始終存在的結構性問題，無論寫信的人自己是否明確知道，他們的困境並不是單一個案：在美國至少有部分地區，公私立學校資源相差甚鉅，而州政府投注於國民義務教育的資金驚人的少。這意味著這些地區的公立學校教師長年薪水偏低，教職相對沒有保障。受到影響的當然不只是人們投身教育的誘因，還有受教育學童的福祉。

　　死去的空軍女兵反映的其實是募兵流程跟軍營管理制度的問題。這位女孩在青少年的年紀，聽信了「可以派駐去日本、德國」等天花亂墜的募兵宣傳，滿心以為這樣就能免費在全世界歷險，「還能享有很棒的醫療保險」。但在她適應不良，精神狀況出問題之後，她「很棒的醫療保險」竟然被降等了，最後她自殺死了。讓女孩的父親最生氣的是，當初遊說她加入空軍的人從沒上門慰問過。

　　女孩並不只是因為可以免費旅遊而從軍，她也是為了「很棒的醫療保險」而從軍。這反映的是美國最大也最特殊的問題──她是世界上所有先進國家中，唯一沒有普遍醫療保險的。更糟的是，她的醫療品質卻不是世界上最好的，2018年的彭博調查再度發現，美國的醫療系統品質排名世界第54位，比前一年還往下掉了四名。更諷刺的是，調查也發現，美國人跟捷克共和國國民預期壽命差不多，但若要得到一樣的醫療，付出的金額卻是兩倍之多。簡單說，美國人為了自己國內根本就不怎麼樣的醫療服務，花了更多錢。

　　這就是為什麼歐巴馬任內會推動暱稱為Obamacare的「患者保護與平價醫療法案」，意圖讓全民都享有健康保險。就結果而言，歐巴馬這項舉措並沒有完全解決既有的問題，這項改革經由私人醫療保險公司中介，毫不意外的是這些醫療保險公司還是換了方法不停剝削人民。然而，Obamacare的精神，卻是告訴美國人民：「不要認為現狀是不能改變的。」美國窮人不是一定生了病就只能等死，美國不會永遠輕忽公立教育資源，美國曾經擁有一流的公共托育服務，現在沒有不表示以後也不能有，美國的軍營是可以改革的，總會有一天，士兵不需要自殺…

　　這些寫信者的人生故事，在書中逐漸揭開，作者帶領我們探索這些人現在怎麼了，當初又是為什麼寫下那樣的信。他們都找到了繼續生存的力量，但不是透過白宮的幫助，而是透過對自己、對國家的信念跟努力──重點從來不在歐巴馬總統，而是那些一票一票，讓歐巴馬能夠成為總統的人，是那些儘管痛苦失落，仍然不願意放棄希望的人。他們的故事如同織錦一般閃閃發亮，貫穿了這個國家的歷史。她的過去，她的現在，以及如今看似混亂危險、種族極端主義雄起的未來。《親愛的歐巴馬總統》在歐巴馬卸任之後出版，是要讓人們即使在川普當政的時刻，依然繼續記得那些口號：

　　我們可以改變。

《親愛的歐巴馬總統》中文版書封。